“乔峰!”盛无崖提气大喊:“让开!”

中年乔峰猛然抬头,他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也因此露出了真容。盛无崖并拢双指,隔着五十来尺的距离送出了一道北冥真气,遥遥打入了女子的心口。乔峰豁然变色,夜雨中他看不清来人的样貌,还以为是某个恨他入骨的江湖人,当即将阿朱往怀中一护,右手陡然一翻,打出了一招因悲痛至极而刚猛异常的降龙十八掌。

盛无崖正面接下来这开碑裂石的一掌,脚上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缓半分。只一个眨眼间,她就奔到了乔峰面前,急道:“把阿朱给我!”

一道闪电落下,照亮了雨幕中的一切,借着电光,乔峰终于看清了来人,惊道:“是你!”

盛无崖接过阿朱,让她盘坐在了地上,然后自己也坐下来,双掌同出,将浑厚的北冥真气源源不断地输了进去。乔峰那一掌,将阿朱打得五脏碎裂、肋骨尽断,年轻的姑娘已经气若游丝,浑身软绵绵的坐不住。乔峰见状,赶紧扶住了阿朱的身体,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开始,他的注意力全在阿朱身上。许久后,见阿朱始终悬着一口生气未咽,这才分心多看了盛无崖一眼。这一看,才发现这位高人的周身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磅礴的大雨淋得他透心凉,却没有打湿对方的一片衣角。

乔峰愣了愣,儿时的记忆终于全部苏醒,他想,对啊,这位女子怎么会是一般人呢?且不说她身上无形的气劲,就说这么多年,对方的容貌没有半点变化,这就不是寻常高手能做到的。

想到此处,他心中升起了隐隐的希望,踟躇地问:“阿朱会没事的,对么?”

“我尽力而为。”盛无崖答道。

听了这话,乔峰本已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低下头,看着面色惨白的阿朱,心中剧痛,泪水簌簌而落。他活了三十多年,纵横江湖,豪气干云,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气短,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怎么也止不住。

盛无崖并没有出声安慰,而是微微侧头,看着石桥下的河面朗声道:“水里的鱼儿还要躲到何时?”

乔峰一听水中有异,还以为又是害他的恶人。若是平常,他早就一掌打过去了,可现在,他刚刚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错伤了阿朱,便不愿重蹈覆辙,只是大喝了一声:“何人鬼鬼祟祟?”

这一声吼饱含内力,炸裂如雷,一个身着水靠的小姑娘慌慌张张地从河里钻出来,惊怒交加道:“好啊!你打死了我姊姊不算,还要吼死我是不是?”

“不错!我是打伤了你姊姊,你合该为她报仇!”乔峰脸上的肌肉痉挛起来,看起来异常可怖:“来啊!杀了我!”

小姑娘被她吓到,大叫了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乔峰见阿紫走了,注意力又回到了阿朱身上。他又是忐忑,又是悔恨,又是心痛,又是茫然,仿佛置身油锅,受到了无尽煎熬。他将阿朱的头颅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肩上,喃喃低语,一声又一声地轻唤着对方的名字。

不知不觉间,风歇雨去,东方渐白。盛无崖给阿朱渡了一夜的真气,直到此刻方才收功,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她……”乔峰希冀地看着盛无崖:“阿朱没事了吗?”

“只能说堪堪保住了性命,若要下地行走一切如常,只怕还要养上几年。”盛无崖答道:“你且抱她起来,此处不是将养的地方。”

“是,是。”乔峰小心地抱起阿朱,提议道:“她爹爹妈妈都在小镜湖,我们去那里如何?”

可等到他们赶到小镜湖时,那里早已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了。盛无崖找了间厢房,让乔峰把阿朱放到床上,然后吩咐他去烧火热水,自己则留在房中给阿朱接续断骨。乔峰很快将烧好的热水端到了房中,盛无崖又让他去寻些女子衣物,好给阿朱换上。

不久后,乔峰抱着一堆女子衣衫跑到房中,神情又悲又喜。盛无崖没空理他,让他去外面等候。等她给阿朱接完断骨换好衣服后,盛无崖走出厢房活动脖子,见乔峰跟泥塑的神像似的一动不动,呆呆傻傻地站在院里,手里攥着一张条幅。

“你这是怎么了?”盛无崖问。

“我搞错仇人了……”眼下的乔峰对她极为信任,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条幅递给了她。盛无崖展开一看,见条幅上写了一首花间艳词,末首的落款是:书少年游付竹妹补壁。星眸竹腰相伴,不知天地岁月也。大理段二醉后狂涂。(注1)

“字迹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乔峰惊痛失声:“带头大哥不是阿朱的爹爹,根本不是!”

盛无崖叹了口气:“萧峰,三槐公夫妇可好?你可有让他们远离少室山隐姓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