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无崖打量了他一番,又检查了对方的内息,发现赵铁冷已经被废去武功,神智也有些失常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注1)”说完这句话后,少女没有犹豫,一剑刺穿了那人的胸口。赵铁冷捂着汩汩冒血的前心,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就没有杀过人么?我看你也不得好死!”
说完这句话,那人脑袋一歪就死去了。而那个诡异的笑容,并没有随着对方的死亡消散,而是永远留在了那具死尸的脸上。
跨海飞天堂,苏梦枕异常凶狠地咳嗽起来,身体摇摇欲坠。杨无邪赶紧上前扶住他,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心急若焚。
盛无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用北冥真气去舒缓对方的痛苦。苏梦枕咳得前襟染血,凄厉地看着堂下的闻楹,嘶声道:“说到底,这都是我的过错……”
“是我御下不严,令阿薛走上了歧途……”
“是我恩怨不分,一力拦着你报仇。”苏梦枕惨然一笑:“其实,你应该杀的人是我!”
“你这又是何必呢?”盛无崖淡淡道:“赵铁冷可没领你的好意。”
“我知道……”苏梦枕似乎将血液呛进了肺部,咳得惊天动地:“宁教……宁教天下人负我,不教我负天下人。”
“这怎么可能?”盛无崖身子一动,在杨无邪哀求的目光下缓缓走向那人,打算为对方止咳:“你若坚持不负赵铁冷,就负了黄鹤楼下的那些孩子。”
苏梦枕仍然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青年公子站在高处,大口大口地呕着血,用手势拒绝了盛无崖的靠近,甩开杨无邪的搀扶转身离开了红楼。
第64章 梦枕红袖 15
沃夫子因泄露了赵铁冷的藏身之处,主动卸去了楼中职务自请离京。他这样做,并不是觉得对不起赵铁冷,而是愧疚于没能对苏梦枕保持忠诚。苏梦枕没有答应他离京的请求,只是嘱咐他放宽心好好养伤。
盛无崖杀赵铁冷一事,并没有在金风细雨楼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只有杨无邪忧心忡忡,第二天一大早就提着一盒吃的来红楼窜门,说道:“闻姑娘,我听小刀说你最近食欲不佳,这是滋味楼的招牌菜,掌勺的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你看合不合口味?”
“劳杨总管费心了。”盛无崖叫来李小栀,让她不要客气。而她自己,只饮了一盏茶汤,象征性地用了一块山戎糕。
杨无邪送完食盒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盛无崖邀他一道用饭,杨无邪摆了摆手,一个劲儿地给小栀夹菜,让她多吃点。
用完早饭后,不用盛无崖多说,李小栀就跑到楼底下练武去了。等小徒弟走远了,少女这才看向面前的风雨楼总管,淡淡道:“先生有话还请直言。”
杨无邪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只觉得舌尖发苦:“姑娘,公子那边我也在劝,您别生气……”
盛无崖听了这话,什么也没说。
杨无邪更苦了,一张脸垮得跟苦瓜似的,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苏公子原是应州望族之后,家中子弟文武俱全,富甲一方……后来,应州落入了辽贼手里,州中百姓任人奴役,稍有不从,必遭屠虐。老楼主曾暗潜至京面圣,求王师北上御敌,他愿身先士卒假意投辽,以便与王师里应外合。”(注1)
“但有宋纳币贿敌已久,怎愿出兵?老楼主不仅所求落空,反被污蔑为奸细,在开封府关了三年,先前部署在应州的人马也遭内贼泄露,以至于被辽人诛灭殆尽。苏氏满门,成男一律处死,女眷发配为娼。小公子更是在逃忙途中被‘天下第六手’震伤,从此身罹重疾……”(注2)
“后来呢?”听到此处,盛无崖主动问道。
“老楼主北复应州之心始终不死,只是成了刺面流犯,既不能考取功名为官为宰,他也无意解甲归隐做个田家翁。阳关道走不得,老楼主只好委身江湖草莽,拉帮结派啸聚一方,以求曲线救国……”(注3)
“咱们风雨楼就是这么起来的,承蒙江湖人看得起,奉为白道魁首,但毕竟出身草莽,历来不爱提朝廷的那一套尊卑贵贱,楼子里的人一律互称兄弟……”说到此处,杨无邪叹了口气:“苏公子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任何事只要一牵扯到‘兄弟’,他就变得比较轴……闻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他计较……赵铁冷那种人死不足惜,原本就是该杀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盛无崖也不忍杨无邪天天愁得跟苦瓜似的。她看了看桌上的食盒,认真承诺道:“杨总管放心,大事上我不会犯糊涂的。”
陈小刀自宿州一战后,有事没事就来红楼窜门。盛无崖看他俯首案牍年纪轻轻就有秃顶的迹象,加之拳脚粗陋,便提出要传他一套步法,以便危急的时刻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