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金阳之下,断魂崖前的白衣女郎像一颗明星似的迅速升起,远远超过了峭壁的高度。谢无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只是稍一用劲儿就蹦得这么高,吓得在空中“嗷嗷嗷”地叫了起来,大惊失色。

她这一叫,胸中的一口真气即时泄得一干二净,女郎在空中顿了顿,立马跟只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朝地上砸去,眼看就要脸着地。

巫行云窝在女郎的怀里,异常沉着,一边安慰师妹莫慌一边给她说明御气的诀窍。谢无崖心想自己怀里还搂着个人呢,决不能脸着地,便在坠空的过程中努力调整姿态,猛地一个鹞子翻身,一口气往前方飞出了几百尺远,终于无伤着陆。

有了断魂崖的这番历练,谢无崖接下来对原身轻功的运用就熟练得多了,陆陆续续地掠过了失足岩、百丈涧、接天桥等地,离灵鹫宫越来越近。

按巫行云的说法,灵鹫宫里生活着很多孤女,是个很热闹的地方。他们师兄妹居住在松、竹、梅三园里,自小便一块儿长大。可谢无崖一路走来,见十八天险苔痕青青,全无人迹,心想这都两百多年过去了,灵鹫宫还在不在着实很难说。

仙愁门后,有一大片茂盛的松林,小豆丁说,松林之后就是灵鹫宫。可女郎穿过那条甬道后,只见松林之后还是松林,没有半分灵鹫宫的影子。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灵鹫宫旧址上的松树普遍个头较小,无法和旁边的参天巨木相比。

谢无崖抱着天山姥爷静静地穿行在松林之中,怀里的小人儿久久无话。女郎在安慰人这一块儿一向比较智穷,她直觉自己在此刻应该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许久后,巫行云突然叫住了她,沉声道:“师妹,你把我放下来吧。”

谢无崖小心翼翼地把天山姥爷放到了地上,那位昔日的灵鹫宫之主稳稳地站在枯枝败叶上,极其缓慢地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关节,然后把右手放在了一截粗糙的树干上。

“唉,你的手脚好了?”谢无崖睁大了眼睛。

“这些日子劳烦师妹了。”巫行云看着手下的松树说道:“这些林木年份不长,应该还不到一百年。”

“灵鹫宫是恩师亲手修砌的,其中的一部分石料动则上千斤,不是能被人轻易摸去的存在。”巫行云又道。

“这样啊……”谢无崖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忍当着巫行云的面说出来。

“一定有人在此用了火药。”六岁的男童这样说着,脸上一片寒冷:“灵鹫宫是被人炸平的。”

灵鹫宫是被人炸平的,那场剧变发生后,至今不到一百年。

可这个地方到底发生过什么,谢无崖和巫行云也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了,便相携下山,打算去叉力失城调查。下山时,谢无崖下意识地牵起了小豆丁的手,免得对方在险峻的山道上失足。巫行云被她捉住左手后,先是脚步一滞,随即加大力道反握了回去。

结果因为手太小握不住。

路上,谢无崖也不敢看小豆丁,而是将视线落在别处,努力安慰道:“你别难过……”

小豆丁叹了口气,回道:“我只怕师妹难过。”

叉力失城依然和过去一样,生活着回鹘、党项、蒙古、粟特等各色异族,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巫行云带着师妹钻进了叉力失官衙的库房,将回鹘人的各类文书资料翻了个遍,始终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巫行云是在有宋绍圣三年和自家师妹陷入冰封的。绍圣三年到至治元年,这中间已经过去了二百二十五年。可叉力失的记录最早只能追溯到元世祖忽必烈在位时的至元二十年,再往前,便一个字也没有了。且回鹘人的记录多是天气牛羊物候税收之类,涉及到天山缥缈峰的信息根本没有。

谢无崖见小师兄的脸色一直不好,便安慰道:“蒙古骑兵征服天下时,这个地方也免不了频燃战火,这中间的记录不完整是正常的,咱们不如去总管整个哈喇火州的高昌走一趟?那里一定会有更多的线索。”

高昌回鹘归顺蒙元后,其世代栖息的故地被蒙古人改为哈喇火州,治所就在叉力失城以东的高昌。巫行云听了师妹的话,果断点点头,答道:“好,我们即刻动身去高昌。”

两人火急火燎地赶到高昌后,一头扎进了高昌府衙的书库,不眠不休地翻了三天三夜。但令人遗憾的是,高昌的官方文录也只能追溯到至元二十年,再往前依旧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谢无崖因为有外挂,在阅读这些记录时没有任何障碍。女郎一目十行地翻完了所有的文书,推测道:“至元二十年,正是孛儿只斤·忽必烈在回鹘故地设置宣慰司的年份。我猜,无论是回鹘人为表达归附的诚心,还是蒙古人为斩断高昌回鹘的旧史,都不允许至元二十年以前的记录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