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垂手一笑:“兰姑娘放心,我不是来打架的。”

他收了那幅字帖,揶揄地看向我:“小姑娘家家的,老想着动手。”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扭身不想理这倒打一耙的坏人,几乎就想送客。但马大公子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他撑着桌子,覆了大半片阴影下来问我:“先前你说想尽情游一番杭州,这话可还作数?若你端午有空,本少爷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带你在城里走一走。”

我没想到此前练完箭后的随口一说竟被他记在了心上,心中不免惊喜,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但我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去处已有安排,故而只能面带抱歉同他说明:“过几日我就要回广陵探亲,师兄的意思是想我在家中多住一段时日,端午过后也不见得能回。”

“那便算了。”马文才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迅速冷下。我想着除道歉外还能同他说些什么,但他留下这一句便直接出了门外。

二姐姐看我探身,又瞧得我皱眉,还是不理解我们奇奇怪怪的相处方式,她也学我看向外头,依旧疑惑不解:“悠儿,他都说了是‘勉为其难’,现在这样,不是正合他的心意吗?他在不高兴什么?而你又在烦恼什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就和马文才这个人一样复杂。我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揽过二姐姐的肩:“文才兄的话呀,很大一部分是要反着听的。”

外人看来,马文才时常捉弄我,又阴晴不定容易发大少爷脾气,但真和他当朋友这些时日,他是很照顾我的。他或许不善表达,但只要将人放到了心上,那便是事事都记在心里的。我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他对我的一番好意,心中总想着要做些什么来弥补才好。可走了大半个书院我也没想出一个好法子,最后还是只好跑到溪边边放他的老鹰纸鸢,边唉声叹气。

溪边早已不是我的独居之地,学子们熟悉完书院环境之后,梁山伯和祝英台也发现了这个虽远但清静的好所在。白日里我来,十回里有五六回能碰见他们,也因得如此,在中间隔了一个马文才的情况下,我和这两人在这难得的相处机会里继续保持了友好的往来。

纸鸢上天后,我侧躺在岩石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线控制,它高高低低飞得迷糊,不会儿就招了人来。

“悠姑娘今日好兴致。”

祝英台与我见礼,我听得他的声音,慌忙坐起正了衣裳,向他还礼道:“祝公子见笑,瞧我这作态,哪里来的好兴致,不过是‘真无趣’罢了。”

他没解我的客套,只笑摇了头继续与我攀谈:“悠姑娘自伤好后便少放纸鸢,今日再玩耍,想来也是心情颇佳以至兴起,怎么也算不上‘无趣’了。”

这有趣无趣倒没什么要紧。我收了线,将纸鸢放回身边,这才接着同祝英台交谈:“说起伤势,祝公子的箭伤可大好了?”

先前祝英台在送谢先生回房时被暗箭所伤,我后来在药庐里看二姐姐给他换药时才知晓他那伤真是不轻。他接连来了几次换药,可近期却没怎么出现,问了两位姐姐,她们都说他的伤势难以快速痊愈,因而碰上他时,作为半个大夫,我多少也要关心的。

祝英台浅笑摇头:“我的伤已无大碍,至少参加几日后的演武不成问题。”

男人们仿佛天生就看重赛事,我自己多少也晓得些那般感觉,故而也不多言论,只顺口叮嘱了一句:“祝公子只当尽力而为便是,身体还是紧要过输赢。”

祝英台一哂:“悠姑娘这话还是应当说给马公子听,书院之中,唯有他最重视比赛结果。”

他和马文才依旧是水火不相容。上次的事件,尽管有我为马文才作证,可因着马大公子日常带着人捉弄他和梁山伯的行径,祝英台仍旧是百分之百的不信任对方,提起他时也是含枪带棒没得好话。

他的暗讽在我耳里听着并不顺耳,我走至路面,终是忍不住同他辩驳:“祝公子,文才兄好强不错,但追求成功并不是需要批判的事情。他在比赛时,总是堂堂正正依靠实力来争夺胜利的,希望你能正视他的为人。”

祝英台也是摇了头,他仍旧不赞同我的说法:“悠姑娘,你与马文才相处时间不长,相处机会也比我们这些同窗要少上许多,对他的了解实在太浅。他,他实力虽强,却不能行之正道,着实是个阴险之人。”

他或许很少这样在背后说人坏话,言语磕绊,眼神也不大自然,但为了说服我,祝英台最终仍是直直对上了我的目光。然而这并不能令我原谅他几分,我的视线落向旁处,不想与他相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严厉:“祝公子,你应当知道,文才兄也同样不喜欢你,可是在我面前,他却从未说过你半句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