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小蕙,”孟颦拍拍她的肩,带着她到圆桌前坐下,“面黄肌瘦才是最不好看的,你乖乖把东西吃了,我们再陪你打扮,好不好?”
几个人苦口婆心,王世玉已是叹气不已。王兰把饭端到跟前,王蕙却是摇头:“不能吃,吃了会胖,胖了祝公子肯定不喜欢。”
祝公子,祝公子,从头到尾半句话都离不了他。王蕙越说越叫人着急,果真令王世玉气言:“你这哪还有个女儿家的样子?叫你吃就快吃,听见了没有?”
孟颦慌忙制止,柔声再哄小女儿,王悠也适时过去为王世玉顺气。王兰不善表达,但关心之意拳拳。她关切地注视着妹妹,只见她在父亲的劝言之后,机械地拿了碗筷,一口一口扒拉起了白饭,“好,我听话,爹要我吃,我就吃。”
半口未嚼,另一口就又拨进了嘴里,不怎么见她吞咽,碗里的饭却是快速减少。这做法与其说是吃,倒不如说是塞,越发见得危险,显然也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孟颦急忙制止了她的动作。甫一停,王蕙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其实哭了也好。王悠跟着难受,听她二姐姐将心里话都倒出来:“我知道你们都不怎么喜欢我,我没有姐姐聪明漂亮,也没有悠儿机灵体贴,但凡有得选择,你们都不会拿我当回事儿。书院里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唯独祝公子没有嘲笑过我,始终拿正眼瞧我。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可是他仍会尊重我,鼓励我,那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偏偏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现在再也不会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会这么不公平?没有他在,我的生活还有什么趣味?”
“小蕙……”
夫妇二人都上前安慰,他们何尝不疼爱自己的小女儿,但也许,他们之前的确是忽略了她许多。王兰自小聪慧懂事,几乎不需要人操心,或许正是因此,在王蕙的成长过程中,夫妇耽于旧日经验,并没有及时给予她更多的问询与关爱。
怀抱女儿的王世玉也软了心肠:“祝英台吉人天相,必然不会轻易就去,马文才已经再去找了,没准很快就能带回来好消息。”
马文才?王悠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她原本以为去深谷附近的只会有梁山伯,如何料到他竟是也去了。才刚马统还跑过来问她要不要帮忙,他连书童都没带,一个人去那里是要做什么?
正胡乱猜测着,外头忽的传来了喊叫声,隐隐像是一句“快来人”。木蓝离门最近,机灵地就跑了出去查看,见来人相熟,忙向屋里汇报:“山长,夫人,小姐,是四九!”
众人纷纷走向外头,只见四九慌慌张张,脸上还带着泪痕。他快步跑着,在最后一级台阶不小心绊了一下,却也没来得及顾看,就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他们面前大声哭泣:“不好了!我家公子也掉下去了!还有马公子,马公子也下去了!我家公子……”
仿佛一道惊雷劈过,王悠的大脑忽的空白一片。她再听不进四九后续的话,推开木蓝的搀扶,急急忙忙就揪住四九的手臂,询问马文才的去处。可那成事不足的奴仆到最后也只会重复一句“救救我家公子”,气得她直接推开人向山门而奔。
“小姐!”
“悠儿!”
“诶,姑娘!”
他可从没见这悠姑娘跑这么快过。马统正好再来寻王悠,见此情形莫名异常,愣在原地时直接就被在后头追赶的木蓝拉走:“你个傻子,你家公子出事了,还不快走!”
“什么什么什么?”
木蓝并不善跑,断断续续把事情原委说完时,他们和王悠已经差了好大一截距离。前头下山的路就这么一条,能成崖的地方不过几处,王悠压住躁动的情绪,迫使自己冷静思考。向南……不对……东南……也不应该……她忽而觉得脑中一片模糊,分不清方向,也看不清眼前路,只有一股焦灼由内而外熊熊而生。这大抵就是心急如焚。
有人焦躁不安,也有人失魂落魄。银心再次归来,仍旧带着巨大的绝望。他家公子不仅坠了深谷,如今连尸骨都寻找不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老爷和夫人交代,更不知道自己能何去何从。
两个心不在焉的人经由同一条路,便是道路再宽,心不在,就也还能撞在一处。反过来被马统拖着的木蓝急忙上前,半扶起她跌坐在地的主人:“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是哪里伤着了?你别哭,哪疼了就告诉木蓝,银心,你怎么不看着点路!”
一瞅见王悠眼角的泪痕,马统也是慌了,他附和着木蓝,骂骂咧咧:“就是!伤了我家姑娘,你担待得起吗?你是不是跟四九待久了,越待越莽了?反了你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