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齐还想挣扎,可华敏贴近悄悄向他说了句话:“你有没有考虑过玉夫人的处境?”
随即她就转身,向雪地里的几人忙道抱歉:“真是对不住各位,因为我,给大家添麻烦了。我先在这儿给大家赔个不是,尤其玉夫人,惊扰您了,回头我再给您把脉,开几帖安神散。至于他,等他酒醒了,再让他正式道个歉。”
一次求亲闹成这样,谁也没想到。马文才当场气走,而王悠,看着祝英齐离去的背影,再回头观察玉夫人神色,略一思索,就将脑海中的信息串成了一条线。
女人家关注的事情,总比男人要详细些。探听祝家时,街头巷尾的花边,王悠也一并让人问了回来。所以在厚厚的一叠情报里,她记得清楚,祝英齐被当地大户黄家的女儿悔过婚,且新娘子是在婚礼当天逃走的。而关于玉无瑕,从在枕霞楼的几次深聊里,她也知晓这位可怜的花魁娘子是为了支持一个男人读书而流落风尘的。看今日光景,这两条线倒是可以连在一起了。
玉夫人的脸色仍旧苍白,王悠安慰几句,见她只是怔怔出神,心中暗叹,招了招手,便叫青女和小晴一道把人送了回房。
线连上了未必是好事,串得不好,那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日子长久,只怕是愈发糟糕。所幸如今还只是刚起了个头,王悠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抓住关键,下定决心准备快刀斩乱麻,整理出完整思路后,拳向手心一砸,便上前院向马太守请罪去了。
正如马文才所说,这个家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发生在后院的事,早晚会让马太守知晓。王悠现在占的,就是一个先机。只不过由她汇报,没有中间的缓冲,她遭受的炮火避免不了会更直接且猛烈一些。
意料之中,马太守摔了茶盏。王悠跪在地上,看着瓷杯破碎,茶水四溅,复低头不语,作出一副聆听教训接受惩罚的乖巧模样。人的情绪总归要有宣泄,她静静等待马太守再开口的时刻,一边在脑海中逐步完整自己的计划。兵行险着,更要每一环都做好准备。
马太守脾气不好,却也不是个只会冲动行事的蠢人。他心知这事只是个巧合,与儿子媳妇更加无关,便不愿在小辈面前多露想法,只摆摆手要王悠退下,想就此揭过这一页。
可近来越得他赏识的媳妇却并未按他的想法去做。她再磕了个头,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开口说道:“父亲,请恕媳妇斗胆,媳妇想问,玉夫人此前可是姓黄?”
“不错。”马太守回答,随即就觉得王悠话里有话。果不其然,接下来他就听她说道:“媳妇日前探听祝家庄消息时,曾听说祝八公子与当地一户黄姓人家订过亲,只可惜婚事未成。媳妇想问……”
“够了!你不必问!”马太守激动打断,“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文才难道没有告诉你,他用他的不干涉换了我的不干涉?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们都没有资格探听我和玉夫人之间的事!王悠,你记住,你的责任就是当好贤妻良母,相夫教子。我给了你很多特权,但不代表你就可以罔顾规矩!”
“父亲息怒,是媳妇僭越。”王悠重重行了个大礼。马太守的震怒确实让她出乎意料,她从没想过,一个人发脾气起来会有这么可怕,怪不得马文才会与他的父亲如此不亲近。若是她自小就被这么培养,能长到十二岁就很不容易,再不了多久,定然要跑出家门再不回头的。
还好马太守已经不再年轻,也还好她的精神足够强大。这般怒斥下,王悠虽是惶恐,却也很快定了心神,再次磕头说道:“媳妇自知有错,甘愿领罚。只望父亲再听媳妇一言,倘玉夫人真是那位黄小姐,媳妇请求,父亲再让玉夫人和祝八公子见上一面。”
马太守抬手就要往王悠面上打去:“放肆!王悠,文才太纵着你了是吗?”
晚膳时,少夫人被罚的消息就传到了玉夫人的耳朵里。太守府在她进门后立的新规矩,除了早膳,午晚两顿,太守都在前厅和儿子一起用饭,如今还多了个王悠。她本以为今晚也是照常,没料到来送饭的小翠却是向她求情:“玉夫人,大人今天不知道发的什么火,狠狠责备了少夫人一通,随后就罚少夫人在书房跪了一天,连少爷去求情都没有用,两人到现在还没起呢!也就您说的话老爷还听得进去,小翠求您,能不能去劝一劝老爷呀?”
玉夫人已是明白王悠在为自己受过,从庭院回房,她就深感不好,担心此事会传到太守耳中。果然,东窗事发了么?马太守先罚王悠,下一个是不是就是她?还有英齐,太守会不会也去报复英齐?她已是一条贱命,再见英齐,更无生欲。可是王悠和英齐,却是不该被她所累的。玉无瑕顾不上其他,擦了擦泪,当先便往前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