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原来方六文的位置,毫不客气地先给自己倒了杯茶,拿起杯子来送到嘴边了又顿住,先看云倾,欲言又止半天,问她一句:“近日可好?”
云倾瞥他,开口就呛声:“你不也没死呢么。”
男人看她的眼神顿时染了几分哀怨,差点没把杯子给捏碎。也没心情喝茶了,重重地把杯子放回桌上,力气之大,茶水都溅了出来。
他的面容看起来很普通,普通到人群中瞧见一眼绝不会立马记住,是比陈乾的脸更没有记忆点的模样。不过他的声音没有变,还是那么沉稳清冽。
云倾不自然地朝他扫了一眼过去。他身前有衣裳遮挡,伤是看不到的,脖颈处包裹得也挺严实。
男人没有注意到她细微的举动,开门见山:“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救人,方六文是我师叔。还请姑娘放了他。”
云倾挑眉:“你让放就放?谈判得有条件,得有筹码,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男人看向她身边的唐愿,意有所指:“谈判可以,但我不习惯闲杂人等在场。”
云倾完全不给面子:“你若不习惯大可以滚出去,恕不远送。”
此言一出,都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在场其余三人各有心思,空气一阵诡异的安静。
男人手指一紧,掩下情绪波动。
那日梦中情况历历在目,危机之刻,云倾最终选择了唐愿,残忍地杀死了他。梦醒后,云倾更是主动扑进唐愿的怀里,匆匆离去。
看她如今的意思是不想再装了。藤萝已经不见,他也不是陈乾,那么作为宋远慕本身,他们该如何相处呢?
戴着新面具的宋远慕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有点烦闷。
这几日他一直在研究心魔。他师父认为,失控可能与凶灵有关。凶灵本就很容易将修道者反噬,在打伤宋远慕让他见了血的危险情况下,心魔算是借着机会趁虚而入,所以难以控制。
但说到心魔为何会出现,以及他在梦里面对云倾时脑袋中混乱的记忆,师父却并没有结论,只是说:“正好鬼差要来办事,你烧点钱过去,托他们把度厄借来一用,说不定会有结果。”
度厄乃是鬼界法宝,一本名为慈悲的书,为孟婆所用。一般的鬼喝下孟婆汤之后就会忘却前尘了,但也有些刁钻的鬼,孟婆汤根本不足以消除他们的执念。这时,孟婆便会使用度厄。
度厄的原理是给人呈现出前世固执难忘的某个片段,本身并不会让人记起全部的记忆,反而会随着回忆的进行,击碎重要节点,让执念与羁绊就此粉碎。尔后再饮一碗孟婆汤,前尘旧事,再多苦乐,尽数消融。
师父让宋远慕借度厄,是怀疑他的心魔与前世有关。就宋远慕这性格,把执念偷藏,骗过鬼差和孟婆,不看度厄便投胎的可能不是没有。
宋远慕答应下,立即烧信去鬼界,顺便附上纸钱万两。有了钱,鬼差很快回信,说随时都能来。
昨夜刚过了一个平安的第七夜,衙门正忙着呢。宋远慕知道云倾一定忍不住会有动作,正好,他也很想见她。虽然想跟她说什么,做什么,脑子里根本没想清楚,但若是邀她一起去看鬼差捉女鬼,她应该不会不同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