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倾撇嘴:“什么嘛,神竟然有这么小心眼?”

“说不好呢。就像神界对凡人的偏爱,不过是因为人没有威胁性,高高在上的他们怜悯着渺小的人类,庇佑的同时又要求人对他们遵从并敬仰。于他们而言,失去人类就会失去很多意义,变得和其他妖魔界没什么不同。”

方六文仰头又灌下一口酒,云倾也紧跟着一口。两人喝得起兴,聊得也起兴,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那是黑夜降临的征兆。

“如此说来,并非天道有意针对我跟阿聿,而是神界?”

“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猜的,我哪里知道,跟我可没关系。”方六文连连摆摆手,眼神都有点迷糊了。

“阿聿之前借过度厄,他在度厄里看到了我们的前世,我们并没有在一起,而且他好像很伤心。如果今生‘必有一折’,那不就是覆车继轨,重复了前世的悲剧么?那样一来,轮回的意义是什么?我们又何必认识,何必对着一个没有结局的未来走下去?”

“姑娘啊,”方六文叹息着拍向她的肩膀,“有些人光是能遇见,就已经是一种足够分量的意义了。有些事只要发生过,便会刻进灵魂中,哪怕被孟婆汤冲淡在轮回过往,也绝不会真的被遗忘。世事无常,除了眼下此刻,别的我们都很难把握。不要为没有到来的未来想太多,也不要为已经过去的过去太伤神。”

云倾失神地摇摇头,转而拧眉问他:“这么多年了,你能放下过去吗?”

方六文沉默片刻,倏尔灿烂一笑:“我这不就是放不下,所以才修不成道吗。”笑意渐冷,眸中几丝落寞,“我连明月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这么多年,我余生还有几个这么多年?我想或许我并非是放不下她,只是放不下自己生命里的遗憾。”

遗憾不会弥补。

可是遗憾好难放下。

他重重地拍了拍云倾,继而仰头喝酒,喉咙滚动,咽下最后一口,就这么仰着,后脑勺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也不嫌冷:“谁都会有执念,凡夫俗子嘛,人从生到死,本就是一场关于执念的追逐。不丢人。”

说到最后,他眼睛半阖着,呼吸加重,没一会儿竟然直接打起了呼。

就这么睡着了?

云倾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也学着他将那剩下的酒饮尽。

……

宋远慕是被拍醒的,轻轻柔柔拍了一下他就醒了。

他出门在外本就浅眠,特殊关头更是紧张防备,意识并不会完全陷入沉睡,刚才云倾和方六文聊天的内容,他一字不落地全听在了耳朵里。

张开眼,入目的是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大眼睛眨啊眨,漆黑如墨玉,深邃却盈着潋滟的光。

云倾竟然把裹在身上的所有外衣全都了扔到一旁,坐在他面前,身子往前倾,双臂支撑着她的平衡,问:“你醒啦?”

“你怎么把衣服都扔了,不冷了?”宋远慕不悦地皱着眉头,先去摸她的手腕试探温度。

她脾气有点大,拂开他的手:“哥哥。”

宋远慕愣住:“……你叫我什么?”

她一偏头,微眯起眼睛,一副了然的模样:“你不是很喜欢我这么叫你么。”

宋远慕被说中,干咳两声:“你怎么一身酒味?”猜也知道,肯定是跟着方六文一起喝的,不过是爱瞎问问。

她举起手,勾了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