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又在想什么?”段绪言将那衣上的褶皱舒平,道,“在束发戴冠时游了神,可是在想尉侍卫方才说的事?”
“嗯。”阮青洲静下,眸色又淡。
午后尉升来过一趟,向他禀报的正是大理寺结案之事,阮青洲因此烦扰,午后小憩也不安宁,稍一闭眼,耳畔便是尉升的声响——
“今日大理寺结案,高仲博、章炳、钱尹等人家财共计五十万两白银,均纳入国库,涉事官员、税使共十五人,现收押在刑部大牢,待秋后处决。相关告示今早便已张贴在官府外了。”
阮青洲蹙起眉来:“就算要赶在正月前结案,缘何偏要挑选这日,除夕百姓几乎都已得闲,告示一贴,此事便成了家家户户串门时的谈资,不日定会传遍皇都。且不言官员间的贪腐勾结本就足以惹起民怨,此事再一宣扬,惊动了皇都乃至各州的城狐社鼠,难免引得他们销赃毁迹……父帝可已知晓此事?”
尉升说:“应当也是不久前才知晓的,但结案公示乃是惯例,只要确保案件结果无疑,折子一报,不由陛下批复便可将结果公示于众,此举无可厚非,顶多只能算大理寺卿考虑不周,况且如今已公示了半日有余,再撤告示,反倒还显得欲盖弥彰了,不过所幸此案也算是有了个能交待的结果,百姓再如何谈论,也不会惹出乱子来的。”
话声残留余音,久久萦绕,直至眼前身影轻离,阮青洲抬眸对上镜中孤影,才又觉得周侧泛凉。
他自语一般,放轻了声量:“此事总要公之于众,免不得被人言说,今时来日也并无太大差别,或许当真是我多心了吧。”
话落,一点暖热贴近,镜中人影成双,段绪言带着大氅往他肩上拢来,逼退了寒凉。
“不是殿下多心,”段绪言说,“事出有因,殿下有所顾虑再正常不过。只要殿下认为还有必要,往后不论想如何去说,如何去做,奴才都会陪着殿下。”
阮青洲眉头轻动,对镜与他相视半晌,待到宫人进殿,才叫他回过神来,接了氅衣的系带。
“殿下,该动身了。”
宫人的话声传来,阮青洲颔首应答,遣人退下。他垂眸片刻,轻声道:“除夕之日,东宫宫人本就可酌情放归宫外探亲,虽说你籍上已无亲无故,但税银案今日公示得突然,你若不放心丁母,只要向掌事报备一声,即可出宫。”
不听回应,阮青洲拉好大氅,转身看去,却对上段绪言那双看得入神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