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驰端了盘切好的橙子上去,一进书房,家里那只肥嗲嗲的布偶盘在银丝宣纸上,孟方舟正在写字。
孟兰驰恭恭敬敬:“爸。”
“哦。你来看,写得怎么样?”孟方舟扶扶眼镜。
银丝宣纸上是这样几个字——空有烟霞志,却无水云身。铁画银钩,不蔓不枝。如果没有旁边几个黑爪印,就更完美了。
孟兰驰说:“这几个爪印很别致。”
“去。”孟方舟不大高兴地赶他出去,又抱起布偶,亲昵地,像对亲女儿,“小雪,你看我的字怎么样?”
孟兰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烦闷,又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还有工作上的。孟方舟是古板而严厉的家长,其实儿子的很多事情已经不太懂了,但句句不离敦促:“这个事情,交给你做,你来负责,你就要好好做,认认真真做,争取做点成绩出来。”
孟兰驰听厌了,应和着:“知道。”
“还有,”孟方舟语气变得低沉而和缓,很长的气息之后才说,“今年拜岁,去你妈那儿看看。她举家回国了。”
没有回应。
孟方舟皱皱眉,转头看到自己儿子呆坐在圈椅里,表情愣愣的,眼睛起了雾,手里那个剥了一半的橘子咕噜噜滚到书案底下去了。
“听见没?”孟方舟又重复了一遍。
孟兰驰呓语似的:“那么多年没见了,我去了,表情怎么做,手怎么摆,话怎么说?爸爸,你教教我。”
孟方舟沉默了。他在自己这桩失败的婚姻里,对不起很多人,尤其是孟兰驰这个孩子。平心而论,设身处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演,才能显得从容又亲切。
他教不了孟兰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