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收回目光, 摘下礼帽朝公爵躬了躬身:“我听说了王宫里发生的事情, 看到您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摩挲宝石的指尖停住了, 德维特抬起眼睛,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店长解开外套纽扣,顺手拉过一张白桦木高背椅,在公爵对面坐了下来。
这个举动似乎令公爵更不高兴了。他微微扬起下巴,握着手杖的指节滑动了一下——这玩意里可是藏着一把长剑的。查理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无奈地说:“好吧,我知道发生了意外,我事先确实调查不足……”
“哦,我倒认为你调查得相当充分,”德维特强压住心里的火气说:“所以你知道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冒险。”
“不,我不知道。”查理平静地说:“我并不知道国王的房间里会发生那样的事故,也不知道王宫会因此戒严导致你们行踪暴露。莫克文从初代国王福烈里一世逝世以后继任者一代不如一代,王城的体制早已如同沼泽里的浮木一般腐朽不堪,严密的防卫只是摆在墙头上的样子货。以现有掌权者的无能程度,只要拿到正确的地图,进出王宫对您和骑士长大人而言算不上难题。”
德维特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那张毛茸茸的兔脸看,浅得近乎透明的瞳孔里正酝酿一场风暴。
“已经发生的意外我无法弥补,但我尽可能做了补救。”查理把手搭在扶手上,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这次提法和他的王后实际上——”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盛怒的公爵猛地站了起来,以快得令人反应不及的速度逼近了他,双手撑到桦木椅的两边扶手上,靠背椅被他推得猛地往后一仰,两只椅子腿立即离开地板,椅背与地面形成一个危险的倾斜角度。他们两人的距离靠得这么近,以至于都能够感觉到对方彼此的呼吸。
“谁问你这个?”公爵的话像是从喉咙里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挤出来的。
店长被他困在靠背椅里动弹不得,一方面要拼命催动自己的大脑转动:公爵大人似乎并不是因为那场为他造成了大麻烦的命案而恼火的,那么激怒他的另有其事,可究竟是什么事呢?安抚他需要对症下药,可这家伙的怒点实在太低了,任何一个可笑的细节都能使这个惯于吹毛求疵的小混蛋不高兴……
而另一方面,对方逼近他的脸令他精神恍惚了一会儿,因为这种长相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精美得令人心旷神怡,尤其是放大一看更具有冲击力,见过白兰公爵的人都说他拥有一张近乎天使或精灵的脸庞,但叫他说,天使和精灵才不会长这样呢,不如称作恶魔的面孔更贴切一些,因为顶着这样一张脸,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很容易令人原谅。
虽然走神只有一刹那,但也足够进一步激怒德维特了,他身手拎起对方的衣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整个人从椅子里提起来。
“我问的是提法吗?”德维特一字一句地问:“昨天晚上,你在哪儿?”
查理楞了一下。
昨天晚上他其实也参与了那场荒谬的逃命之旅,如果不是哥伦布的配合,那么在朝阳初升的时候,公爵大人就能够在那座石桥上亲眼验证这件事了。
不过店长现在还并不打算把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小秘密公之于众,他似乎找到了德维特大为光火的原因,对方似乎是因为自己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而恼火?虽然知道公爵一向任性,但至少一直以来都表现出了‘老子天下第一,你们这群杂鱼滚远点别碍手碍脚’的态度,这样的人居然现在一副“你怎么能不和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你这个叛徒”的样子,简直就是在不分青红皂白地闹脾气。
而且对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举动看起来有多孩子气。
搞清这一点的店长差点笑出声来,但他及时克制住了自己。
“那个……您事先并没有说明这是一次集体行动。”
德维特一怔,在查理以为他会恼羞成怒的时候公爵却不怒反笑。
“‘说明’?你不是一向很会自作主张吗?我还以为任何意见在你眼里都毫无意义呢,怎么?需要冒险的时候你就需要指导了是吗?”
很好,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才是公爵大人的一向作风,查理面无表情地想。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店长一向很识时务:“是我的错。”
道歉来得太过干脆,德维特反而顿了一下。
“其实我并非没有尝试过,但您也知道,我的外表对各种潜入行动都有很大的局限性,这里离艾莲娜的魔力辐射范围已经很接近了,我必须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