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燕白这句喃喃自语轻不可闻,刚巧被出口处的纯音乐盖住,陆野一时间没能听清他的话,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没什么。”齐燕白重新扬起一点笑脸,笑着说:“我是说,你好像比大学里的心理医生有用多了。”
“也没那么好。”陆野扑哧一乐,说道:“其实我离开家很早,没受过什么情感教育,这些事儿都是后来摸爬滚打自己学会的。”
“我爸妈是很传统的家长,认为男孩儿就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陆野把雨伞往齐燕白那边倾了倾,语气听起来轻松又平淡:“我出柜后,他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所以在发现我无论如何不肯回头之后,他们就干脆放弃了我,隔年又生了一个儿子。”
齐燕白:“……”
“放弃?”齐燕白脸上完美无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算是吧。”陆野伸手拦了他一下,自然地把雨伞换了只手拿,自己走到来车的方向,替齐燕白挡住川流不息的车流。
“他们后来不肯认我了,我就跟我姐姐一起互相拉扯着长大的。”陆野说着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个话题对现在的齐燕白而言有些沉重,于是自然而言地转移了话题,玩笑似地说道:“对了,你不会歧视Gay吧。”
齐燕白当然不歧视同性恋,毕竟他自己就正在对陆野有非分之想他只是忽然在奇怪,明明陆野也是生活在那样一个畸形的、扭曲的环境里,明明他的父母也只把他当做一个符号,但他却好像丝毫没受那样的环境影响,依旧长成了现在这样正直而独立的人格。
“……不。”齐燕白说:“爱有什么可歧视的。”
“爱本身是没有界限的。”他说:“如果两个人相爱,那一定是爱上彼此的灵魂,而非性别。”
第30章 “是个小礼物。”
从画展回来之后,陆野和齐燕白之间的相处模式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从前齐燕白对陆野示好有余,但亲近不足,相处时总是模模糊糊地带着一点客气的疏离感,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亲近时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谨慎。
但从画展回来后,那种不知名的隔阂好像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齐燕白仿佛平白无故地被那场“约会”催开了一点关窍,原本青涩而朦胧的好感也逐渐发酵成了更加明显的东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但陆野察觉到了这点变化,甚至就连只有偶尔才来接送陆明明的陆文玉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个一式两份,你替我给齐老师也带一份,就当是谢谢他对明明的照顾。”陆文玉把手里用油纸包好的干货递给陆野,解释道:“我最近实在忙,就不单独过去了。”
“没事,他不挑。”陆野接过纸袋拎在手里,说道:“我回去跟他说一声就行。”
“那就行。”陆文玉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你们现在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啊。”陆野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定下来。”陆文玉看了一眼腕表,说道:“这都快年根下了,要吃饭的话我也得早点定位子。”
“吃饭?那不是随时都行?”陆野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陆文玉的意思,闻言想了想,说道:“要么下礼拜天?那天我不值班。”
“谁问你这个了。”陆文玉轻轻啧了一声,干脆把话挑明了:“我是说你和齐老师的关系,什么时候定下来。”
“哦,你说这个。”陆野这才明白陆文玉的意思,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用这么着急,齐老师没谈过恋爱,很多事儿还不明白呢。”
“他不明白,你还不明白?”
陆文玉人格独立,恋爱观也很豁达,奉行着“看上了就追”的直球原则,颇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她并不在乎弟弟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她只在乎陆野别委屈自己就行。
“我看他反正也对你有意思,趁早把话挑明了算了。”陆文玉说。
陆野闻言扑哧一乐,笑着说:“这连你都看出来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吧。”陆文玉嫌弃道:“对你没意思,干嘛又是给你送饭,又是帮你接送明明的他又不是闲得慌,有劲儿没处使。”
其实不用陆文玉说,陆野自己也能感觉到,他和齐燕白现在的关系好像就隔着一张窗户纸,看着朦朦胧胧的不清楚,但只要有一个人往前迈上一步,就能拨开云雾见光明。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陆野想要主动去戳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他却总是会被一种没来由的异样感打断。
“你不会在等着他主动表白吧?”陆文玉很了解陆野,她知道陆野在感情上其实是个横冲直撞的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地打直球,很少会这么优柔寡断的。她纳闷地打量了一眼陆野,试探性地问:“还是说你没那么喜欢他?”
“当然不是。”陆野哭笑不得地打断她:“我要是没那个心,我还约他去画展干什么。”
陆野当然知道自己对齐燕白不是一时兴起,他自己本身不是个情感十分细腻的人,但仍然会为了齐燕白被漠视的童年而感到愤怒,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