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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启一出营帐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魏朝辉和陈斯年,想到帐中的两个狼狈的青年,眼中神色复杂,低低地道:“烦请两位大人在这儿再稍等一会儿,殿下一会儿或有所交代。”

魏朝辉和陈斯年两人相对一眼,只听这一句,他们便觉得营帐内的情况只怕不大一般。

“得殿下吩咐,我要赶紧去请蒋太医和王太医前来。两位大人,先告退了。”高启没有多说什么,点了这么一句就匆匆离开。

魏朝辉心口有点慌,他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王太医,是治外伤的好手。”

陈斯年一听就懂,他皱着眉头,道:“这莫不是,小郡主伤着了?”

魏朝辉摇了摇头,营帐里很安静,他什么也听不出来,但先前营帐掀开的时候,确实是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营帐内沉寂得吓人,李晟想着待会儿要方便太医给人处理伤势,且沈恪看着就不适合移动,闺女的床必然是得留给人。他弯腰将小声抽噎止不住泪的李云曦抱起来,径直送到旁边的一张小榻上,文秀立马就拿了一条披风先给李云曦披上。

此刻,陈绍楠已经从狭窄的床底下爬了出来,一身的狼狈,他甚至来不及打理一番自己,立马开口对李晟躬身道:“殿下,居风城丢了。”

本想再温声安慰一番闺女的李晟,面上一僵,眼中不由地流露出一股嗜人的凶狠,不经意抬头看向他的李云曦吓得浑身一哆嗦。

“什么时候?”李晟心神转动间,立马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五天前。”陈绍楠压低声音说道。

李晟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陈绍楠,看着人疲惫不堪的模样,便也知道若非事态紧急,按照无昭不得随意返京的军令,陈绍楠是不会违令回来的。

“殿下,两位太医来了。”高启带着人从帐外进来,气息略微紊乱,想来刚刚走得极为匆忙。

“嗯。”李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让开身子,当下自然是先救人。

帐篷里的烛火通通都亮了起来,榻上铺着的素色床单此刻已经被血晕成近乎墨色的暗红,沈恪几乎没有气息地躺在榻上。不时摇曳的火光照到他的胸口,斑驳血迹的衣裳,触目惊心的箭头,三棱状的箭头带着血色从胸口处穿出来,随着沈恪微弱的呼吸,断断续续地涌出血水。

“沈大人!”

先前替沈恪处理伤口的医师恰是王太医的侄儿,那年轻医师因着治伤过程中见识到沈恪的坚毅,回去后不由得感慨地和王太医说了两句。

而王太医和魏朝辉私下里交情不错,因此倒是多问了两句,现下他没想到会如此意外地在贵人的床榻上见到奄奄一息的沈恪。

王太医顾不得礼仪,因为从沈恪晦暗的脸色来看,沈恪此刻可谓是命关艰涩。他伸手搭了搭脉,指尖下的脉象让他心下一沉,王太医半跪在床上,正要将沈恪扶起来。

蒋太医见状,急忙上前搭了一把手,两人动作轻而稳地将人侧扶起来,露出沈恪的背后,不算很长的箭尾在烛光下显现出来,箭尾上的翎羽已经被染成墨红色。

“如何?”李晟沉声问道。

王太医的声音有些低哑,他抿了抿唇,简练地道:“不是很乐观。”

摇曳着的烛光照着人面上明明灭灭,蒋太医搭着沈恪的脉,补充道:“沈大人这箭伤就卡在心脉附近,这般折腾能够没有破开心脉周边的大血管,已经是运气了。”

“箭可以拔出来吗?”李晟的语气阴沉得厉害。

“可以是可以,只是,”王太医迟疑地凝视着伤口处还在渗出的血水,无奈地道:“沈大人先前就大幅度动作过,因着动作,这箭矢现下离心口的大血管太近,拔出来的话,我就怕这拔出来时,稍有偏差,后果不堪设想。”

“但若再拖下去,失血过多,沈大人这身子也撑不住了。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沈大人内劲深厚了,而且摸着脉象,沈大人应是用了药的,当下药效也差不多要到头了。”蒋太医紧紧皱着眉头,下手摁了几个穴位,渗出的血水有些许减少。

帐内一片安静,李云曦敛住抽泣声,泪眼朦胧地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面色死白一片的沈恪,她扶着文秀下了床,不由得咬住自己的唇,一步步走近。

在这寂静中,陈绍楠双手握拳,手背青筋毕露,他是在战场上搏命的人,缺胳膊断腿,红肉白骨的伤见多了,因而他虽知道沈恪伤的重,但这一路上看着沈恪还有气力,倒也没往最坏的情况想。

“殿下,魏大人和陈大人都还在帐外候着。”高启是李晟的心腹,见李晟沉默,便知李晟此刻定然是不好抉择。他想着沈恪是魏大人的义子,这做儿子的出了事,还是得让人父母来做决定的好,免得后边伤了君臣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