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口中翻来覆去地吞吐着过去见到的街巷百姓家哄小娃娃的话语:“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不哭了。”
李云曦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哭得通红,泪眼婆娑间看到沈恪那僵硬的安抚姿态,感觉到沈恪身上不高的温度,她抽泣着,伸手去扯一旁脱下的衣裳,边哭边给人披上,含糊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什么都不会,累得你受了这么多伤,我还给你找错药”
“刚刚,又害得你的伤崩开伤口那么深,怎么会不疼,可疼可疼了”李云曦带着哭腔继续说道。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夹杂着哭腔,些许的颤音与含糊不清的字词,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令人听着心疼。
沈恪怔怔地看着李云曦,感受到李云曦话语里的自责与心疼,一抹浅浅的暖意自心中涌起,那一种被人纯粹关怀的感觉很是新鲜,颇带出一丝的受宠若惊。
收养沈恪的魏朝辉并不是不疼爱沈恪,只是素来内敛的他,从未直白地袒露过自己的关心。故而此时李云曦这般赤裸裸的担忧与关怀对沈恪来说,是鲜少见过的。
“真的不疼。”沈恪小心地伸手拭去李云曦面上的泪水,他放柔了声音哄着,“殿下很厉害了,若不是殿下,落水后陷入昏迷的我,可就要一命呜呼了。”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伤病之后的虚弱,但是那温柔的姿态却是安抚住了李云曦愧疚而又害怕的心绪。
“也多亏了殿下带着的金创药,我的伤口才能处理,还有你看,若不是殿下,那一只胖头鱼,又怎么会投怀送抱呢?”
听到沈恪说到那一只投怀送抱的胖头鱼,李云曦转头看了一眼那一只在草堆中一动不动的呆头鱼,她忍不住带泪笑了出来。
“我、我也想不到它怎么会自己撞了出来,投怀送抱”李云曦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忽而想到刚刚的场景,若是说那只胖头鱼对自己投怀送抱,那么一头撞入沈恪怀中的自己,岂不也是
李云曦低下头,白皙的脸蛋上微微发红,尚未完全平复的抽泣声时不时响起,那忽而红了脸的模样,令沈恪极为不解。
但是他却不敢再多问什么,生怕将好不容易停了金豆豆的小郡主再惹哭,沉默地看着李云曦低垂着头,纤细的手指将他的衣裳系带系错,他想了想,便就任由她动作,也不开口提醒。
等到将沈恪身上的衣裳拢好,李云曦眨了眨眼,将眼中含着的水雾眨去,她抬眼瞥了一眼沈恪,见沈恪面上先前覆着的潮红似乎是退去了不少,她伸手摸了下沈恪的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又惊又闹得折腾了一番,这温度竟是退了些许。
“维桢,你的高热好像退了一点了。”李云曦惊喜地喊道。伤病之下,最怕的不只是起了高热,而是高热不退。没想到在没有药的情况下,沈恪的高热竟然能够有消退的趋势。
沈恪笑了笑,大抵是刚刚的惊吓有加,这番闹腾之后,他觉得自己昏沉的脑子也没那么迷糊了。他点点头,附和道:“是,烧应当是退了一些,再歇歇,很快便会好起来的,殿下不用担心。”
听着沈恪这话,李云曦欢喜地点点头,她想了一下,站起身来,小声道:“我去把那只鱼给煮了,咱们多少添点肚子。”
沈恪一脸莫名地看着李云曦朝着那一只似乎是已经上天的胖头鱼走去,她伸手去抱住鱼,那鱼突然间甩动起来,李云曦惊叫地跳开来。
在沈恪还来不及起身过去搭一把手的时候,便就见着眼中含着惊吓而出的泪水的李云曦,动作利索地搬起旁边偌大的石块,朝着那一只胖头鱼砸了过去
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惊呼声中,那一只胖头鱼以一种死不瞑目的惨痛姿态上了锅。
李云曦乖巧地端坐在一旁,看着本该因伤病歇息的沈恪手脚利索地刮鳞,剖鱼,去内脏又不知打哪儿寻找了破砖瓦,做了个简单的锅
腾腾升起的热气,很快鱼便入了锅。
李云曦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从那一只入了锅的胖头鱼身上转移到了沈恪身上,她静静地注视着沈恪。
在洒下来的金色阳光下,沈恪整个人都笼罩在光晕中。虽然伤势很重,可是此时清醒过来后,沈恪便就呈现出一抹如劲竹一般的身姿,笔挺的背脊,令他看起来自带了一丝书中所言的傲雪风骨。他的模样很清隽,眉目如画,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唇色也是惨淡得厉害。
平日里,沈恪总是板着脸,无端冒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气质,故而所有人都不敢与之相望,便也就不曾发现沈恪的样貌其实在京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