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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很安静,透亮的曦光从窗子外漏了进来,屋里很安静,甚至带着些许暖意,沈恪将包袱和油纸包放在了桌上,他朝着里屋走去,只是走到珠帘处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

里间,正躺在床榻上酣睡的李云曦略微侧了侧身子,转过头来,红润的朱唇微张,含糊不清的呢喃声随之传出。

沈恪的脚步停在了珠帘外,他的目光扫过里屋,借着微弱的曦光,可以看到李云曦露在被子外的雪白皓腕。他不自然地将目光别开,踟蹰不前,而后便又安静地回到外间坐下。

屋子里并不算冷,些许暖意在屋中飘荡,但是沈恪却是浑身冰冷,堪堪坐下,便就觉得内腑间一阵闷痛,他低声咳了两声,脑中的晕眩随之而来,不必搭脉,沈恪也能知道这是气血不足而导致的。

他摸过桌上的包袱,从中取出一支药瓶,倒出一枚丸药,放入口中咽下。苦涩的药丸在唇齿间化开,浓郁的药味在口腔里绽开,沈恪微微皱眉,只是咽下的苦涩很快便就化作了一股暖意,在内腑间慢慢地流转开来,他闭目运转内息,体内的内息慢慢调转开来,将脉络间的隐痛一点点地抚平。

只是这调息尚未停下,便就听得屋子里的呢喃声略微不安,沈恪停下流转的内息,他睁开眼,在那不安的声响中带出来浅浅的哭泣声时,便就疾步走了进去。

里屋的光线更加昏暗些,睡在床榻上的李云曦,睡姿很好,乖乖巧巧的,同她平日里的模样一般。然而此时的她紧闭着的眼角不断沁出泪水,微微皱起的眉头,口中害怕的呢喃声,无一不是在说明她正陷在噩梦之中。

沈恪迟疑了下,而后伸手轻轻地晃了晃李云曦。

李云曦的眉头紧紧拧着,眼角的泪水与额上滑落的冷汗交融在一起,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昨夜里她听着嘉宁郡主所言的噩耗,虽然睡前安抚自己,爹娘以及兄长他们定然会吉人只有天象,然而在睡意浅显之后,这些日子的奔波逃命和得到噩耗以后的恐惧骇怕都蜂拥而来,她陡然陷入了无法醒来的噩梦中,梦中她孤独地一人四处逃窜,她看着身边的至亲之人,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听着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不肯和亲而导致的,她一遍遍地反驳着。

不是,不是的。

李云曦的身子害怕地直发抖,紧紧拽着被子的手握到僵硬。沈恪看着深陷梦魇中的李云曦,他蹲下来,摇晃李云曦的手略微用力,开口呼唤的声音也略微提高了些许。

躺在床榻上的李云曦骤然睁开眼,满头满脸的冷汗与泪水,她僵硬着身子转过头来,一眼便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沈恪,在昏沉的光线下,那张苍白的面容上盛满了担忧,李云曦心头的惶然涌了上来,她忽而间扑向沈恪,一把搂抱住沈恪,柔软的手臂紧紧地搂着沈恪的脖子,仿佛是溺水的人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湿漉漉的泪水落在他的颈边。

沈恪身形一僵,但却也没有将人推开。他可以感觉到对方那发自内心的恐惧,呜呜咽咽的抽噎声在他的耳畔响起,令他的心绪起伏不定。

他的手僵硬地伸出,而后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李云曦的后背,沈恪的眼眸微微垂下,遮掩住眼中浮躁的情绪,双唇微动,低低地道:“别怕,阿宝乖,没事了,都是噩梦,都只是梦”

沈恪放柔声音,他的嗓音带着些许清冷,吐出口的安慰话语略微僵硬,但是却给李云曦一种莫名的安定感,将她自梦中带出的惶惶不安统统抚平,噩梦里纠缠不休的恐惧点点滴滴地消散开来,李云曦眨了眨眼,将眼角的泪珠眨落,低低的呜咽声慢慢地平复。

屋外的曦光慢慢地亮堂起来,自窗子外照射进来,李云曦的呼吸悠长,鼻息间是熟悉的药味,她的意识自梦魇中完全清醒过来,昏暗的屋子,此时在透亮的曦光照射下,显出一片光亮。

李云曦呆了一呆,突然,便就察觉到自己此时正紧紧地搂抱着沈恪。沈恪是半跪在床边的,他的身形略微僵硬,只是轻拍她背后的手,力道很是轻柔。

李云曦呆愣着,半晌没有动作,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唐突了沈恪,只是现在这情况,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但是忽而想到沈恪身上还带着伤,她急忙松开手,从沈恪的怀中退出,缩进了被衾里,她不敢看沈恪,只是拉高被衾,将自己整个人都埋了进去,而后闷闷地道:“嘉、嘉宁姐姐去哪儿了?”

沈恪见李云曦已然清醒过来,他并不敢在床边多耽搁,起身地太急,在起身的那一刻,眼前一黑,险些站不起来,他扶了一把床栏,低头看了眼整个人都埋在被衾之中的李云曦,心头微微一松,而后沉声回道:“小殿下,嘉宁郡主先走一步,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