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往下滑了一小段之后, 匕首便就卡在了石缝间,沈恪紧紧握着匕首,悬在断崖凹进去的一块地方。大雨砸在他的身上,自沈恪的衣角滴落下来,形成了一颗颗染着血色的珍珠,融在越发漆黑的夜幕之中。
断崖下是鲜血淋漓,断崖上也不遑多论。
熊厉的右手被大树压下,整个人卡在两棵倒下的大树缝隙间, 大雨砸落下来, 他浑身都湿透了, 这时候熊厉已然从杀戮中清醒过来。虽然伤势颇重, 却还是保持着意识。
“咳咳”熊厉轻轻咳了一声,将呛进来的雨水混着血水吐了出来。他大口喘着气,艰难地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压住的右手,右手臂已经毫无知觉了,便是痛感也是察觉不到,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痛得麻木了?
只是,若是再无法离开这里,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只怕明年的今日便是自己的忌日了。
熊厉吃力地挪动了下身子,发现那手被压得严严实实的,侧头看了一眼树干下淌落的血水,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自嘲地道:“这样死,有点难看。”
他叹了一口气,豆大的雨珠砸下来,熊厉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他眨了眨眼,想着刚刚与之交手的沈恪,心头略微遗憾。这人,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对手,可惜死了
他最后射出的是藏在袖间的透骨钉,便是对方能够勉强避开要害,但落下断崖,也是难逃一死的。
熊厉叹了一口气,浑身都乏力得很,也不知道丁明是否抓到了郡主?
丁明?熊厉忽而想到一件事,他费劲儿地伸手摸到自己的腰间,腰带内藏着一根不过试纸长短的竹管,他将竹管取出,磕磕绊绊地将竹管上的封口拆开,而后将竹管对准天空,一道拖曳着红光的烟火自竹管中冲天而起,在下着大雨的漆黑夜幕之中绽开一朵火红的焰火。
在焰火散开之后,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熊厉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熊厉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匹骏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影在雨幕中逐渐清晰。
是丁明。
熊厉的眼中闪出一抹笑意,倒是欠了丁明一条命了。他平日里习惯了独来独往,这求援的焰火从来不曾带在身上,也是先前行动的时候,丁明强硬地将这求援烟火塞到他手中,让带在身上。
没想到,竟是真的派上用场。
丁明嗅着空气中散不掉的血腥气息,他眉头一拧,马都未曾停稳,就迅速翻身下马,朝着大树倒下的地方疾纵而去。
“丁明”熊厉看着跃到树旁的丁明,他憨憨一笑,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丁明眼含警惕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随后抿了抿唇,小心地靠近熊厉。
熊厉呵呵笑了一声,轻轻地咳了咳,道:“不用看了,没人。”
闻言,丁明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蹲下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大树,大树的断口很齐整,想来应当是有人刻意为之。而后他又小心地看了看熊厉那压在树下的右手臂,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沈恪呢?”丁明取出一瓶药,到处两枚喂给熊厉。
熊厉咽下口中的药,这药是保命用的,药入了口,很快便能感觉到一股暖流自身体里涌动,冰冷的身体开始慢慢地回温。
“大概死了吧。中了一枚透骨钉,人掉下了断崖。”熊厉恢复了一点力气,小声回道。
丁明听着熊厉的话,他的目光掠过那带着幽深气息的断崖,倒也没有过去探看,遂又低下头,审视着熊厉被压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臂,以及自那下方混合着雨水淌了一地的血水。
他想了想,将别在腰间的佩刀拔出,沉沉地道:“这树的分量不轻,我一个人不好挪开,最主要的是,你人被卡在这树缝之间,我若是用劲,只怕会让你伤上加伤。要是等我将其他人喊来帮忙,依着你这伤,想来你很大可能是撑不到”
“砍了吧。”
熊厉不等丁明将话说完,他吐出一口气,咧嘴笑了一下,平淡地对着丁明说了这么一句话。
丁明握刀的手微微一顿,他的视线同熊厉对上,熊厉眼中的神情很是平静,他随意地挥了挥左手,道:“你不必同我解释那么多,我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这伤,我晓得。”
“便是你能挪开这树,我这手取出来,也是废了。骨头都碎了,现下也就是一堆肉泥包裹着碎骨,哪个神医能够医好?能够治好的,大概就是神仙了。”熊厉灰白的双唇露出一抹苦笑,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多了,这些事自然也见多了,“刀功,利索点,别耽搁了,不然我这得耗死在这儿。”
丁明抬眸看了眼熊厉,甚至不曾再与熊厉叮嘱两句,只见他手中的佩刀一闪,森冷的银光自树侧熊厉的右手臂处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