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闷声咳着,注意到苏程玉的到来,他吃力地抬头看了一眼,便就伸手将苏程玉手中的水杯接过,咳嗽令他的手不大稳,水杯中的水颤颤地溅落出来。
苏程玉微微眯眼,而后无奈地伸手轻拍沈恪的后背,一缕绵柔的内息从后心处渗入,他伸手将沈恪手中的水杯接回,递送到沈恪的唇边。
借着体内渗入的内息,沈恪勉强止住这一阵的咳嗽,抿了一口温水,将喉咙里翻涌上来的血腥气息咽下,而后他摆了摆手,示意苏程玉收手。
苏程玉停了内息,他将手中的水杯放置在床榻边的高几上,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道:“刘邕说的,你怎么没同意?”
在刘邕说可以处理他的时候,苏程玉便就到了门外,他的耳力很好,自然也可能是刘邕故意的,因此这些话语都听得明明白白。
沈恪靠坐在床榻上,神色恹恹,闭了闭眼,似乎是在缓和体内的气息,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没有卖自己人的习惯。”
听着沈恪这话,苏程玉的眼神微微一动,他转过头,看着沈恪惨白的面容,又将视线挪到沈恪手中握着的信纸上,低声道:“这消息,刘邕给的,可信吗?”
沈恪动了动黯淡的唇,费劲地道:“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咱们都要先离开这里。刘邕这人,太多东西说不准,看似忠诚宽厚,却又心狠手辣。”
“闻越,不过是一个辅丞,你觉得他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调动县府里的人员,而济安堂里的那些人,怎么死的?那可是在县府令派出的卫兵的眼皮底下死的”沈恪的声音越发低微,他的呼吸微微紊乱,“还有为什么一定要在昨夜就让我们出手杀人?他就真的不知道对方,有高手在吗?便是今天的这般惊险境地,他就真的没有算到?”
“他在丰城待了十年,”沈恪睁开眼,他的眉眼淡然里带着疲惫,“你觉得他是一个蠢人吗?”
“自然不是。”苏程玉当即就回道。这刘邕不仅不是一个蠢人,还极为聪明,对于人心与计谋,可以说是用到极限。
“所以,这十年,丰城的边边角角,我想都掌握在对方的手中,可是他却能够让那一位跟随在他身边的辅丞认为他是一个宽厚的糊涂人。”沈恪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明面上他是太子党,可是却并不是太子殿下的人,但是”
沈恪皱着眉头,想了想,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额头,小声道:“但是有一句话,他说得应当是真的。”
“他是东庆的人。”
“所以,他不会叛国。”
沈恪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他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下姿势,尽力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一些,肺腑里的伤越发严重,令他觉得疲惫不堪。
苏程玉看着沈恪这般模样,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他低声道:“你的伤很严重,现下出发,太过勉强,倒不如”
沈恪摇摇头,他的声音虚弱却又坚定:“夜长梦多,在刘邕的地盘上,谁也不知道接下里他会做什么?我们不能拿小郡主冒险。如果太子殿下打算动手,那么小郡主便是一枚至关重要的筹码。咳咳尽快离开丰城,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这情况”
“维桢。”李云曦端着药碗走入房门,她开口截断了苏程玉的话,视线定定地落在沈恪的身上,她抿着唇,发红的眼圈似乎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可是却又倔强不肯落泪,眨了眨眼,勉强扯出一抹笑。
“你的药好了,我特地等着不那么烫了才端过来的。你先喝药吧。”
第65章 离开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应该真的没有意外。
李云曦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似乎并未听到什么,但是她微微颤抖的手则是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
沈恪看了一眼李云曦,坐直身子, 尽力让自己不那么没有仪态,李云曦疾步走上前, 苏程玉挪开位置,李云曦侧头看了一眼苏程玉,她的眼中微微闪烁,而后便就坐下来, 她小心地舀了一勺子的药汁, 递送过去,道:“维桢。”
沈恪看得出来李云曦心中的不安, 以及她眼中的惶然,他知道李云曦应当是听到了先前两人的谈话,他抿了一口药汁, 药有些苦涩, 只是沈恪也很习惯,这一段日子喝的药并不少,他轻而易举地便能辨别出这药中的些许药材,里头放置了些许甘草,但纵然是放置了甘草,但也无法祛除苦涩。
大概喂了半碗的药以后,李云曦注意到沈恪面色愈发难看,眉头紧紧拧着, 虽然并未明言, 但是李云曦却是敏锐地察觉到沈恪现下的不适。她沉默地将勺子收了回来, 尚未喝完的药汁放置在一旁, 她又取出一个小盒子,从中取出一枚蜜糖,递到沈恪的唇边,小声道:“这个是依兰姑娘买给我的,很甜,你吃一颗,去去苦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