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愁余看薛仰韶,后者披着军装外套靠着窗边,长长吐出一口气:“据我所知,最迟不过后日,东洋鬼子就要进城了。”
董之侠重重拍了拍身边的墙,仰天长叹。
江愁余没有多话,立即起身开始整理行装。
薛仰韶意会:“也对,还是早作打算,先撤出北平为好。”
“你呢?”江愁余简单收拾了些法币银元、书本笔记加上些四季换洗衣服,又多挑了几双耐磨的鞋子,看了看眼前的宿舍,发现最初的惶恐之后,心内竟是无比的镇静,仿佛早有预料。
“我?不知道,现下正是暑假,大多数学生还未返校,我想,我还是先跟着老师们,然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江愁余犹豫了下,拍拍他的肩膀:“我应当也不会放弃学业,若是以后安顿下来,不妨我们书信联系。”
薛仰韶大笑出声,笑中带着无限的苦意:“安顿安顿,国运如此,何处安顿,何以安顿?”
江愁余与几名同学结伴,几经辗转,终于在深秋之时,抵达长沙。
他家境优渥,出北平与家人辞行之时,父亲尚且还给了些学费路费,而董之侠等普通学生,则要够呛许多,听闻甚至还有些学生是沿路乞讨,一路从北平走来长沙的。
兵荒马乱,强人肆行,江愁余并不是什么慈悲的大善人,看见同学水深火热也不敢加以资助,只怕自己未到长沙便银财散尽,故而不敢露富,只小心翼翼地藏好了身上的盘缠,未告与任何人知晓。
渐渐的,在各地度暑假的师生从广播中听到了国立清华、国立北大、私立南开三所大学在岳麓山脚筹备长沙临时大学的消息,也纷纷辞别家人,冒着枪林弹雨一路赶来。一时间小小的长沙竟热闹无比,成了中国文脉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