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王府不可无功,却也不可喧宾夺主。
此战,是皇帝主导,并凭白让陆霖拿到赏赐的机会,遂钰能想得到的,南荣臻自然清晰,不过是没说出口,觉得被人耍得团团转,有些可笑罢了。
但换言之,南荣王府现在需要这些荣耀吗。
王府固然是从平头百姓而来,几代子孙投入军中,早已并非什么寒门。被大都世家们忌惮的,只能是比世家更尊贵的地位。
兵权,人脉,民间的声望。
牵着缰绳的手微微作痛,遂钰倒吸口凉气,声音里都带着颤,皇帝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直勾勾落在他受伤的那只手。
遂钰下意识想用袖口遮掩,但他穿的是南荣臻带来的衣裳,收袖的制式,袖口贴在手腕,不留一丝空隙。
南荣臻什么都好,送给遂钰的衣裳也是与他同色,两人并排站着,一眼便能认出是兄弟。
遂钰微夹马肚,跟了上去。
“臣出城后,是去与陆将军汇合,还是去别的地方再调兵来。”遂钰问道。
萧韫:“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遂钰想了想:“陆将军行军在行,但州府内部复杂,不如臣去江衡稳住州府,替陛下扫除”
“你二哥没有告诉你待会去哪吗。”萧韫打断遂钰。
遂钰觉得莫名其妙,他难得为皇帝着想,但萧韫好像不领情,仿佛是他殷勤过分,凭白惹人厌烦。
人马在通向主城的最后一个岔口兵分两路,遂钰跟着胡小海前往暗哨处安置。
胡小海见四公子一步三回头,以为是担忧自家主子,安慰道:“四公子不必担心,二爷夜里便会回来陪着公子,说不定还会带些秀州当地特色吃食呢。”
暮色微合,果真如胡小海所言,南荣臻带着食盒回来,他褪掉披风,胸腔染着早已干涸的血渍。
南荣臻向遂钰晃了晃食盒,高兴道:“新出炉的竹筒鸡,别愣着,快来搭把手,吃饭吃饭。”
遂钰:“……”
“别人的血。”南荣臻见遂钰盯着自个看,特地解释道:“杀了几个不长眼的,也没什么大事。”
话说得平淡,一笔略过,南荣臻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用竹筒烧制的美食中。他去院子里的井口净手,胡小海提醒南荣臻脱掉外袍:“四公子又没见过这些,二公”
“嗯?”南荣臻立即拔高声音。
胡小海无奈,改口道:“二爷,您说您总在意这个干嘛,王爷之前便不允许我们叫您二爷,只是个称呼而已,二公子有什么不好的。”
“你说遂钰没见过什么?”南荣臻表情严肃,颇为重视。
“四公子方才的脸色,定是因您身上这些血。身上血腥气太重了,大都可没这个味。”
南荣臻解开腰带,利落地将外袍脱下丢给胡小海:“就叫二爷怎么了,老子就要叫这个!”
“父王大抵是怕二哥居功自傲,底下的人多有奉承,二爷叫多了,传着传着,传到大都来便变了味。”
遂钰的声音缓缓传来,南荣臻望过去,遂钰倚在门框旁,手持蜡烛,眼睛又明又亮,懒懒道:“不过我觉得没什么用,王府早就在那些世家口中声名狼藉,也不必在意这个。”
谩骂诋毁,或者栽赃嫁祸,这都不重要。
潮景帝怎么想,才最当紧。
只要萧韫觉得王府对朝廷别无异心,世家联合御史台再怎么闹,也必定不会翻出什么大波浪。
真到了皇帝觉得不得不砍去南荣王府羽翼的时候,就算鹿广郡什么都不做,只是安稳过自己的日子,也会有那些犄角旮旯里寻来的缘由,令整个王府跌入谷底。
南荣臻将胡小海的话听进脑子里,专换了套新衣来,连着问了几个亲兵,确定没有血气消散,这才放心进屋,同遂钰一道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