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回头驻足,灯火通明的乾清宫被月色妆点得光明洞彻,即使它很快将失去它的主人。
从未有过的豁达与明朗笼上心头,朱厚炜又对着乾清宫拜了拜,头也不回地向前路而去。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
古人早熟……
朱佑樘和朱厚照父子俩前者自己能只娶一个后者离经叛道出了名,且也是双性恋有娈宠,所以对这件事能那么快想歪还能接受得这么快。
【第三卷:就藩】
第一章
弘治十八年五月初七,朱祐樘崩于乾清宫,年三十六,葬泰陵,庙号孝宗。
据闻他龙驭宾天之前,只见了两拨人,一波是阁臣刘健、谢迁、李东阳,所交待遗言无非是太子年纪小,虽然聪颖但贪玩,愿先生们多辅佐他教导他,让他多读书修身,太子还未选婚,朕非常割舍不下,还请先生们多上心;另一波便是太子朱厚照,遗言也大同小异,要他遵守祖宗的成法、孝顺侍奉两宫,进学修德、任贤用能,不可慵懒怠惰、荒废学业政事云云。
至于朱厚炜,自然是没有资格见到皇帝最后一面,他对血脉相连的父亲最终的印象,永恒地定格在那个月明风清的夜。
而扶灵送葬后,他一身重孝,跟着宗室、勋贵、重臣们一起聆听大行皇帝遗诏,当众人听闻年方十一的二殿下竟然要就藩时,一阵阵抽气声此起彼伏。
“这不可能!”张太后勃然色变,“先帝并未与哀家提及,他才这么大,理应在内宫留到成人……”
“母后,”朱厚照打断她,“彼时先帝召见二弟时,朕也在侧,这确是先帝遗诏。”
张太后转头看朱厚炜,眼中带着猜疑,仿佛是他自己死缠烂打求来的就藩一般,“既要就藩,那须得开府,不知这王妃人选定了么?”
朱厚照叹了口气,“母后糊涂了,先帝尸骨未寒,如何是议亲的好时候?其间还有些关节,待之后无人之时,朕再与你分说。”
张太后仍有些不依不饶,眼看就要发难,阁臣那边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勿要误了丧仪。”
于是,朱厚炜被册封为亲王,封号为蔚,封地德安,因皇帝不舍,又要做些准备,故而留他到重阳之后上路。
既然成了藩王,从此和朝臣交往便有了许多避忌,好在朱厚照与他自幼亲善,专门派刘瑾过来带话,说是他年纪尚小,无需过于避讳,趁着还未就藩,赶紧和师友多多走动。
这还是朱厚炜头次见到这个马上就会权倾朝野的奸宦刘瑾,他虽极其厌恶此人,但他已然和后族不睦,没必要四处树敌,故而对刘瑾也客客气气。
刘瑾早就听闻这小殿下冷淡孤僻,今日见了果然寡言少语,但好在该有的礼数也都有,故而也无甚恶感,临别时,刘瑾低声对朱厚炜道:“万岁爷回头会专门指派几名锦衣卫贴身护卫殿下,这几人殿下也可随意差遣,对了,万岁说了,殿下随时都可上奏或是修书,让这几人跑跑腿便是。”
“小王哪里敢让锦衣卫的弟兄跑腿,”朱厚炜谦辞道,“大兄皇帝陛下初登大宝,诸事繁多,小王先不叨扰,待陛下得空,再去觐见。”
刘瑾自去禀报不提,朱厚炜思量再三,本想差人去问问靳贵孙清二位先生是否愿随他就藩,可到底还是作罢,毕竟尽管朱厚照宽宏,但张太后仍在,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连累他们便得不偿失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过了数日,礼部前来宣旨说是靳贵孙清二人都愿跟着他就藩,就任蔚王府长史。
因有了名分,不再需要避嫌,仅过了两日,靳贵和孙清便相约前来,一见他便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参见殿下。”
朱厚炜赶紧将他们扶起,“二位先生请起,经年未见,别来无恙?”
靳贵最后一次见他还是两年前,孙清还要更久些,久别重逢,二人均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他许久,最终靳贵悠悠叹道:“殿下清减了。”
孙清却道:“殿下长高了。”
二人的神态实在像老父亲,朱厚炜哭笑不得道:“许是抽了条,近来稍微瘦了些,何来清减之说?小王这些年除了荒废了学问,辜负了二位先生一片苦心,过得实在不差。”
“无妨,待去了德安,殿下有大把光阴埋头苦读。”孙清看着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朱厚炜苦笑道:“我此生注定就是个碌碌无为的藩王,二位先生均是一代大儒、不世之材,未来入阁亦是可期,跟着我去做长史,未免太过委屈了。”
靳贵捋捋胡子,“殿下言重了,我等酸腐儒生,哪里是什么宰辅之才?再和殿下说句肺腑之言,京中蝇营狗苟,要么为人排挤攻讦,郁郁不得志甚至为人所害,要么时日长了,富贵迷人眼,反而丢了本心。老夫能仗着教过殿下,在王府讨得厚禄,安心做些学问,已是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