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天子、太子和亲王才可用白泽旗,而若是青色,则为亲王专属……是蔚王在安定军心。”周良想到蔚王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禁不住恻然神伤。
一见这旗,原先有些纷乱不安的守军慢慢平静下来,复又变得秩然有序,而叛军像是打了鸡血,纷纷朝着白泽旗的方向疯狂攻击。
锦衣卫们未有指令,只能远远看着衡州城的动静,均感一阵无力。周良从袖中取出崔骥征先前托他保管的念珠,忍不住轻轻拨动起来,向漫天神佛祷祝。
忽然,远处叛军大营又是一阵吵闹,其动静远比粮草被烧喧哗,很快就见原本正在疯狂冲击的叛军声势弱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慌乱,最终开始不断后撤。
“难道大人成功了?”何大勇喃喃道。
周良心头一紧,万军之中取敌军首级何其之难,就算成事,要顺利脱身简直有如痴人说梦,兴许此时崔骥征已经被叛军擒住,更有甚者,已然舍身取义。
他几乎不敢想下去,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旁边锦衣卫看他脸色,想起平日里崔骥征的为人,均是悲不自胜。
而此时此刻,城楼上的朱厚炜靠着城砖,轻轻喘着气,左肩上一道狭长伤疤鲜血淋漓。
“殿下,允臣给你包扎。”巴图鲁自己也挂了不少彩,仍强撑着为朱厚炜上药。
朱厚炜眉头紧蹙,“他们为何撤军了?难道是朝廷的援军到了?”
丘聚满身狼狈地过来禀报,“方才祝指挥使道,说是有锦衣卫的弟兄们夜袭敌营,烧了粮草、重伤主帅。”
朱厚炜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方寸大乱,“骥征如何了?”
兵荒马乱,他哪里能知道?丘聚为难地摇了摇头,就见朱厚炜咬紧牙关,往后直直地栽了下去。
第十四章
昏昏沉沉、混混沌沌,朱厚炜缓缓睁开眼,只觉肩膀、双臂乃至于双腿无一处不痛,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应当是被清洗包扎过,不少地方都缠着纱布。
看来衡州城是无碍了,朱厚炜的心略宽些许,想起昏睡前听闻的消息,一颗心又沉了下去。本想叫人,可喉咙干哑难言,便只好抬起未伤的右臂,狠狠锤了锤床榻。
兴许巴图鲁和丘聚都伤得不轻,闻声前来的是个小内侍,一见他醒转,便咋咋呼呼地奔出殿外,紧接着靳贵、孙清等人全都冲了进来,你一言我一语吵嚷得让朱厚炜头痛欲裂。
到底还是靳贵老成持重一些,喝道:“行了,没看到殿下不爽利么,噤声!”
“见先生在此,看来衡州之围定已解了。”朱厚炜扯出一个微笑。
知他焦急,孙清赶紧上前一步,俯身禀报,“王巡抚在长江江面击溃宁王,宁王已被生擒。同时,湖广巡抚秦金回援衡州,已将叛军歼灭。”
朱厚炜轻声问,“那日听闻敌军主帅被锦衣卫重伤,那些锦衣卫如何了?”
不知是他声音太小,还是孙清耳朵不灵便,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哽咽道:“殿下昏睡了整整三日啊!”
与此同时,靳贵亦是老泪纵横:“我等一路撤到襄阳,竟然听闻谣言说是衡州城破、蔚王殉国,殿下吓死老臣了……”
他们一带头,大小官吏不管是撤走的还是留下的,想起劫后余生遭际,均落下泪来,一时间寝殿内哀声一片,不知道还以为蔚王已经薨了。
所有人都知他与崔骥征的交情,可为何每一个人都避而不谈,每一个人都语焉不详?
可朱厚炜实在难以相信,那个不久之前还对自己浅笑盈盈,照亮了人生最凄楚时光的青年,尚还来不及体味人生百态,就这么草率离场,就算有人要离开这个世界,他这个已然历经两世的人,为何还苟延残喘在这世上?
他缓缓道:“骥征呢?我要见骥征。”
靳贵与孙清对视一眼,神情很有些为难,“崔佥事亦受了伤,殿下若要见他,也要等他伤好了不是?”
朱厚炜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只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胸口奔涌而出,紧接着就听闻周遭一片“殿下”的惊呼之声。
他低头看自己的衣襟,惊愕地发觉满是猩红血迹,想不到叩心泣血竟是真的。
门外这时响起匆忙脚步声,紧接着门便被一把推开,有个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