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宁愿崔骥征做了天子的娈宠,也好过和先帝的宫妃纠缠不清!

“疯了?”王贵妃冷笑,“从先帝巡幸伯府的那日起,从长公主府闭门不见的那日起,从进宫封妃的那日起,我就已经疯了!”

朱厚炜看向崔骥征,“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想娶她,是不是因为宫闱秘事或是为人胁迫,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是真的欢喜她爱她?”

崔骥征抬眼,看着对方眼中的哀伤疲惫,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祈求,可他终究还是缓缓叩头,“请陛下成全。”

崔元合上了眼,已经在想如何断尾求生,保住公主府上下的性命。

朱厚炜伸手扶额,也挡去眼角灼热的湿意,只想快点将这事料理干净,权当是一场大梦,醒了之后,崔骥征仍在自己身侧。

“骥征对你情深如许,那你又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呢?”朱厚炜看着她,眼中既没有嫉妒恨意,也没有同情怜悯,而是纯然的冷漠。

王贵妃定定地看他,“我可以以任一身份嫁给他,至此这世上便再也没有王贵妃了,而我保证,此生我也绝不会再见太子一眼。”

“可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朱厚炜轻声道。

王贵妃反问他,“难道我想生他吗?不论是这贵妃之位,还是太子儿子,都是旁人硬塞给我的,如今我都不要了。”

崔氏父子跪着,她站着,眉宇间神采飞扬,美得动人心魄,和先前所见那哭哭啼啼的嫔妃判若两人。

“如果你一生一世对骥征好,朕便成全你;而作为交换,朕今生今世也会代替你对太子好。”朱厚炜听见自己如此说。

第十四章

散朝后,孙清被留了下来,而靳贵则是被牟斌从府中宣召入宫。

朱厚炜朝事繁忙,这时候多半在与阁臣议政,鲜少召见旧臣。

二人一碰头相互一问,都觉得有些莫名,再看一旁牟斌眼神闪躲,不由对视一眼。

几人都是潜邸的老人了,说话也没什么顾忌,靳贵开门见山道,“牟同知,陛下突然相召,昨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牟斌苦笑道:“二位大人都是陛下最亲近之人,自然不会瞒着二位。如今陛下既未提,下官也不敢越俎代庖。”

他踌躇片刻,对靳贵道:“大人的参荣养心丸还是备些在身上,预防万一。”

事实证明牟斌并未小题大做,仅仅一盏茶功夫后,靳贵便含着养心丸,靠着椅背喘气。

孙清呆愣地坐在一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而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教出的最得意的弟子竟然荒唐如斯。

“朕已经答应他了。”不知是否一夜未眠,朱厚炜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双黑色的瞳仁黯淡无光。

靳贵艰难道:“驸马都尉既然在侧,他难道不曾劝谏陛下吗?”

“姑父劝了,朕未允。”朱厚炜看着追随了自己二十年的两位恩师,心里也不好受,“骥征为朕出生入死,却从未索要过半点好处,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求朕,我……”

朱厚炜哽住,有些说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二位先生不仅是国家的肱骨,也是我与骥征的恩师,这件事想来想去,也只能告诉先生们……”

孙清阖上眼,将过往十余年的点点滴滴在心头过了一遍,最后艰涩道:“陛下对崔同知的心意天地可鉴,可唯独只有他一个人不知,臣怕的是,若是有日崔同知突然醒悟,但却覆水难收,追悔莫及……”

靳贵却悠悠地叹了声,“那王氏,陛下想好让她假冒谁家的女儿了么?”

孙清惊愕地看他,随即也慢慢冷静下来——强扭的瓜不甜,崔小公子对那王氏一往情深,不论陛下做什么,都决计不会改变心意。既如此,还不如成全了他们,这样一来,太子无父无母,由陛下抚养长大,父子情份自是非同寻常,而王氏既嫁入崔家,也只能乖乖做一个死人,在后宫在朝堂便再翻不起任何风浪,更不会和张太后沆瀣一气,给天子使绊子。

唯一需要被舍弃的,便是天子珍藏多年的一腔心意。

“朕还未想好,你们可有什么想法?”朱厚炜沉思道,“成山伯府肯定是不成了,还得换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得忠心笃实,最好还远离京城。此外,倘若朕日后不在了,也得有人能护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