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夜怀把钱和票递出去,丁禾心惊肉跳,她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几次肉,别说还花这么多钱进国营饭店买肉包子了,“爸,你别买这么多,我不吃肉包子,你自己吃吧,给我来一个素馅的就行。”
焦夜怀瞅了瞅原主闺女瘦骨嶙峋的小身板道:“你都瘦成啥样了,该好好补补了。这钱不花白不花,我和冯翠花都要离婚了,到时候这钱咱们也花不到。”
丁禾不吱声了,她想了想问道:“爸,你带我来镇上干什么来了?”
“登报离婚。”焦夜怀道。
六七时年代因为那场运动的关系,很多知识分子被打成坏分子,下放到农村劳动改造。这坏分子的家人或者媳妇不想被牵连,很多人都会选择登报离婚,登报断绝父子母子关系。
所以丁禾对这四个字并不陌生,她就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登时被震得回不过神来。
“包子好了,过来取。”服务员一声大喊,打断丁禾的思绪,连忙过去取包子。
“吃吧。”焦夜怀把六个包子平分,给了丁禾三个。
“爸,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多吃些。”
乡下女人跟男人干的活一样,都出重力,胃口自然就大。有的干活好手的妇女吃的比男人都多。
焦夜怀怎么可能不知道,就道:“不用给我,你吃。”
丁禾又道:“那我留下两个拿回家,给妈……”说到这里,她觉得不对劲,又改口道:“给家里几个孩子吃。”
焦夜怀这时候放下手中筷子看着丁禾双眼认真道:“丁禾,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跟冯翠花离婚后,你要是跟着我,我赚的钱可以给你花,但是你一分都不许给冯翠花。
我要是愿意养着冯翠花他们,今个我还就不用离婚了,不用你拿着我的钱养他们,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懂了。”丁禾呐呐,同时心底这才清晰意识到焦夜怀的离婚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动真格的,也再次真切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她感到愧疚,她爸因为她都要跟她妈离婚了,她却还惦记着她妈,这不相当于背刺她爸吗?
她对不起她爸。
同时发誓,以后跟着她爸过日子,绝对不再惦记着她妈了。
大肉包子是纯肉馅的,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就是一个大肉团,满嘴是油,香的焦夜怀和丁禾舌头都恨不能吞下去。
实在是这时候缺衣少食,人人肚子里油水都不足,过年肉都是销量的,好不容易吃到肉能不香吗。
两人一口气就把三个大肉馅包子吃了一个干干净净,最后丁禾还意犹未尽的舔舔手指头上的油水。
焦夜怀自己没这么干,看见丁禾舔手指头也没说啥。
吃都吃不饱,还注意啥用餐姿态,这不就成了何不食肉糜了。
吃过饭,焦夜怀打听到镇上报社的位置,直接找过去。
这会儿报社人很多,正是往各个单位和各人送报纸时候。所有人都在忙,焦夜怀就自己问:“我想登则离婚启事,请问找谁?”
这才有人搭理他,一个戴眼镜的男青年道:“这里,一则启事五角钱,登一周。”
这个价格可不便宜,焦夜怀却不心疼道:“登两则,一则是丰收镇丁家大队大柱同冯翠花自今日起离婚,日后二人各自婚嫁,再不想干。
另一则是丰收镇丁家大队丁禾同丰收镇王家大队王有德离婚,从今往后各自婚嫁,再不想干。”
“好。”报社见多了因为各种各样登报离婚的人,并不多问,收了钱,记下后,就道:“今天报纸已经发出去了,等明天就会刊登你这两则离婚启事,到时候你自己注意下,时间为期一周。”
“好。”焦夜怀应声。
从报社出来,太阳照在丁禾的身上,丁禾迎着阳光,眼中被刺出泪水。宛若新生般,全身都轻松起来,第一次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回去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然而当丁家人再次见到丁禾时,垮起了脸。
冯翠花的脸黑得吓人,还是老三不停给她使眼色,她才没当场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