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候, 阿城又开始做噩梦,昏沉不醒, 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烧返回来,气势汹汹, 星火燎原般将人烧得滚烫。
苏洛屿将人抱在怀里,不停地擦拭和喂水, 半点都不敢假人之手, 心也一直悬着。
看着阿城痛苦不堪的模样, 郭宣欲言又止, 在长久的纠结后, 还是上前提议:“爷,其实阿城病灶, 重点在于急火攻心, 内括不发, 所以唯一的办法……”
苏洛屿见郭宣不说,知道法子要么十分冒险, 要么忤逆本意,但还是道:“说。”
郭宣嘴唇翕动几下,开了口:“阿城三年前脑部受创, 故而失忆, 然而通过静养, 本该早已恢复,是我逆天而行用施诊之法,封其穴络要地,阻止复原。”
“但到底是逆天而行,有悖自然法度,一旦身体遭逢变故,就容易因穴络受阻,从而内不外发,阻塞不出。”
“眼下此番,必然是受到了刺激,积火心头,所以要想根除,就得……就得拔出脑部银针,以通穴络。”
听到这里,苏洛屿自然明白郭宣话中的顾忌是什么。
换句话说,阿城自己内心深处,是渴望恢复记忆的。
所以现在苏洛屿面临的选择是,要么阿城带着对自己的感情就这么病下去,但之后很可能凶多吉少;要么阿城摆脱危险,但从此恢复记忆,和自己再度刀剑相向。
苏洛屿俯身低头,仔细看着阿城熟悉而绝美的眉眼,忍不住温柔抚摸。
这双眼睛,曾在每一个朝夕对自己微笑,纯粹而诚挚。
偶尔时候,它们的主人还会露出两颗小虎牙,带着一种与年龄无关的淳朴天真,也有着最为蛊惑灵魂的力量。
偶尔时候,它们也会露出点狡黠,却从来不是为了算计,它们的主人仅仅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一袋蜜饯,一只鸟雀,又或者是一个吻。
所以在阡州的三年里,苏洛屿甚至有过放下大楚一切,和阿城隐居山林,逍遥此生的想法。
但现在,这双眼睛紧紧闭着,它们的主人陷入了绝望的梦境,一次次尝试挣扎,却一次次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