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来信常提这个坏毛病,说我不忌嘴,总爱挑事儿当刺头,有碍前途。后来汪精卫赢了胡汉民成为国民政府新头头,出自南方文人世家的一个同学分析说胡得票少,一定因为他骂人太狠,尖酸刻薄。我借此给姐回信,“胡汉民身居高位,照样嘴臭,可见这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你该庆幸我平平无奇,惹不到什么人。”
我指了指隔壁门地上照出的灯光,“这两天发现一件怪事,新来的人里,很多都姓张。”
哑巴并没有顺着我的手指头看那边,他站起身,往茅厕走去。当然,也不一定是茅厕,射击场也在那个方向,但我坚持他是去茅厕。这么晚了,不可能练靶子,况且新兵压根没发枪。
月光下,哑巴身影很快隐没在黑暗里,像得道高人翩翩离去,给我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道家感觉,难不成是张天师家族传人?我现在没有家,要不缴五斗米,入它天师道,学几年出师下龙虎山,还能接民间法事谋口饭吃。
我还在畅想未来开宗立派门徒五千的美梦,杨德开走过来,手里拎只吊瓶,装了一半,他让我组织睡觉,晚上注意点警报声,别睡太死。他边说边打嗝,嘴里跑出一股臭酒味,跟我哥一个德行,我当即明白怎么回事,赶紧扶住他,“杨哥,下回带我嘛,馋这口好久了。”
杨德开嘿嘿笑了两声,“省得省得。”
我把他送回老兵住的营房,正发愁是哪一间,身旁经过一个端洗脸盆的男人,“杨德开?喝醉啦?”
我一听,认识,转手把杨德开交给他,“咱班长就交给您了。”
等我回到营房准备找哑巴继续你我问答,他已经洗完脚躺床上了,双眼紧闭,盖着薄被,两手交叉放在腹部,好似躺棺材的死人。
我唉了声,只能端着脸盆盅子去洗漱。每三个营房接头处夹着水龙头和水槽,此时人多,我挤不进去,只能排队。不过气氛热闹,聊天的很多,我乐得听他们胡讲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