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一方瘸腿方桌上点了几滴烛泪,将小指头那么长的蜡烛小心翼翼戳牢了,就着昏暗的光慢慢收拾东西。

肥羊相当自来熟地窝在阿花的chuáng上,身下垫着阿花的荞麦壳儿枕头,一双羊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紧盯着他。

阿花将药箱放在角落,从布口袋里拿出几个胡萝卜同一小块硬邦邦的馒头,又掏出一叠皱巴巴的宣纸和一杆半秃子毛笔。这些东西都堆在桌上,纸笔特地放得离蜡烛远了些。

他掂了掂茶壶,给自己斟了半碗早已冷透的浓茶,一手端茶,一手捏胡萝卜,馒头叼在嘴里,绕过地上堆得山高的几摞旧书,慢慢地朝chuáng沿走,看样子是要坐在chuáng上吃饭。

肥羊的耳朵动了动,阿花咀嚼胡萝卜的声音很清脆,咔嚓咔嚓,引得人食指大动。

羊虽然没有食指,但羊有心。羊可以心动。

阿花没有忘记身边多了一只肥羊。他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一小块胡萝卜连同叶儿一起递给羊,柔声道:“喏。给你的。吃罢。”

肥羊嫌恶地扭过头,如果它是山羊,它一定会摆出chuī胡子瞪眼睛的一张臭脸。

阿花看了看胡萝卜,恍然大悟道:“你不喜欢吃胡萝卜。”

肥羊似觉得孺子可教也,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阿花若有所思道:“李云山也不喜欢吃胡萝卜。”

肥羊没吭气儿,尾巴开始紧张地扭动。

阿花叹了口气,将胡萝卜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嘎吱嘎吱地咬,一边含糊不清道:

“讨人嫌的东西大都一样。”

阿花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个儿特深沉,跟颜先生上早课时的神情约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