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尝不知道锋芒毕露会遭来什么?可他在外树敌,得罪人得罪得毫无顾忌。

他贪生怕死,他惜命惜得小心翼翼,可面对洛冰河残忍的报复,除了死不悔改,口出狂言,他难道不知道像狗一样求饶等到洛冰河腻了就会给他个痛快?

他知道。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尘土里爬出来的肮脏小人,是个雪白皮囊这辈子也掩盖不住的伪君子。他明明攥着自己想要的一切,却从心底里唾弃它们。

但是让他放手,不可能的。

他知道。

于是他知道培养一个仇敌,让那人把他为之耗尽了一切心血和jg力的东西通通夺去是多么好的选择。那人要qiáng到他败得毫无还手之力,要恨他恨到恨不得啖肉饮血,因为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肆意地放心地咒骂着解脱。他期待着解脱——就像望着利刃在火里尖叫着煅烧,期待它自己跳起来抹了脖子,兴奋又决绝。

至于利息,一个噩梦一样的童年,人世的险恶和焦灼,泛着血肉焦糊的令人愉悦的气味。

有些东西明明不想要,但却放不开手。

那便仿佛一个游戏,握着可有可无的筹码,冷眼旁观,稳赚不赔。

人执意寻死,又怎么可能会输。

——只是,险恶如沈清秋,到底有没有料到,他亲手培养起来毁掉他自己的人,会对他产生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洛冰河睁开眼睛,缓缓坐起来。

帷幔掀了起来,冬末稀薄的天光灰尘一样洒满了chuáng铺。

枕边人早就不见了。从挨下那三剑开始,他就早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