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女仆叫她的时候艾德文拉就知道大事不妙。因为近期家中时常有治疗师出入,克里斯蒂安担心她休息不好,特意吩咐说没事的话不用在夜间打扰她。

艾德文拉急匆匆闯进房间时,治疗师先回过头来,以不易察觉的幅度轻轻摇了摇头。

“艾德文拉,”克里斯蒂安却好像料定了什么一样,温柔地喊她过来,“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在他的示意下,其他人都识趣地离开了。艾德文拉心中预感到就是今夜,连忙眨眨眼睛忍下那种酸涩感。她走到他的床边坐下,竭力按捺住情绪:“你要送我什么?”

克里斯蒂安微微一笑,变戏法一般地从枕头下摸出一只盒子:“我替你戴上。”

盒子中是一对对戒,镶嵌着细碎的钻石,近乎朴素却也异常沉重。

“你这是什么意思?”艾德文拉会意,低头拿起另一枚戴到他的手指上,努力戏谑道,“你想娶我?”

“我多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妻子啊。”克里斯蒂安托起她的手仔细端详那枚尺寸正好的戒指,然后轻轻吻了吻她的手,抬眼望着她,“但我没有时间了。”

艾德文拉没有试图用“说什么胡话”一类的说辞来糊弄克里斯蒂安,恰恰相反,她只是同样温柔地凝视着他。

“你很漂亮。”克里斯蒂安注视着她,缓缓说道,“但是我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你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一类。”他微微一笑,伸手抚过她的脸颊,“不过,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想步入围城的。”

在温暖的烛光下,他看见两滴水珠滑过她的脸庞。克里斯蒂安伸手拭去那两道冰凉的痕迹,又歪头看着她手指上的戒指:“回英国吧。回去看看。”

“我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她含泪说,“除了你,我在丹麦没有值得挂念的人。我一生都不会踏上这片土地了。”

“没关系。我说过了,你记得我就好。”克里斯蒂安用左手覆上她的手,两枚戒指交相辉映,碎钻闪着无辜的华光。他再度深深地看进她眼里,艾德文拉的一生可谓是孤独的一生,从来没有人真正懂她,包括她唯一的儿子,和与她相守近十一年的他。也许曾有人叩响过她的心门,但也只是曾经,也只是叩响。

他听见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她反握住他的手,说:“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他问。

她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一笑,垂下头微微一摇:“没什么。”

话音落地的同一刻,两滴温热的水珠落到了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别哭。”他勉强抬手抚过她的脸颊,略带得色地笑起来,“你和我一起度过了十年有余……起码在这一点上……我赢过了……他们。艾德文拉……其实我很介意他们的存在,因为……”他无力再说,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所有不愿煽情地说出口的话,都用这种方式剖白。察觉到她那一瞬的木然,克里斯蒂安微微苦笑。一种深远的疲倦骤然席卷全身,他顺从地合上眼睛:“……即使你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