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有些心虚——小和尚此时的这个表情和酒吞太像了。酒吞童子也常露出这样的表情,鬼靠在树边,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半撑着脑袋,一手垂落,握着酒壶的颈口,就这么斜睨着茨木似笑非笑。茨木怵他的挚友所露出的这个表情。于是他试图解释:“我们能解决的。我现在就能去把那家伙给杀了——”

“你不能杀他。”小和尚说道,“只要观禅死了,妖怪,你就是他们首要的怀疑对象。他们很快就会牵连到我头上。”

这个事实让肆意妄为到将所有问题的解决付诸于武力的妖怪不快。他低声嘟哝道:“之前倘若是我听他在背后议论小友时出手,现在也不会这样连累到小友。”

“他本来会死的。”小和尚突然说道。

茨木还是盘腿坐着,小和尚站在一旁——他微微抬眼看向他。他戴着斗笠,斗笠压的低,大片的阴影将他的面容给遮掩了一大半,只能瞥见少年人的下颚和脖颈。他很年轻,无论是对于妖鬼还是人类,年轻给他灌注着一些新鲜的东西,比如看起来异常脆弱的脖颈、不太分明的喉结和棱角不显的面孔。但这些东西和他现在所具有的气质截然相反,甚至说正是因为这份年轻将他气质里的攻击性给外放的更剧烈了。他半抿着唇,半边面孔干净利落,坚毅而冷酷。茨木透过他就像是看见了一场寂静无声的海啸,或者是夏季越海而来的飓风;那些东西像是要将一切事物都给分崩离析,然而它们轻飘飘的止步在了茨木面前。

茨木没说话。

小和尚看了眼这只鬼,继续说:“我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把你留下来?谁知道你会什么时候扭断我的脖子。”

“我不会——”

小和尚声音冷淡急促,打断了茨木的话:“在看到你出现的时候我就想到很多方法了。我需要一个妖怪,你出现的刚刚好。你的出现能解释我为什么受伤,能解释死去的那些僧人和贵族是怎么一回事。我还顺便想了想怎么通过你报复回去。非常简单,只要制造使你的妖气和观禅他们牵扯上关系就行了,就像他今天做的这样。不,他会更惨,他会被死去的贵族亲属迁怒,师父会对他失望,他会死的很凄惨绝望。”他紧紧的盯住茨木,“至于你的存在因为这样的设计被发现?你必然是要被发现的。这关我什么事?不管是你被越后寺和阴阳师歼灭,还是你将他们全杀了,你们会战斗一场,不管结局如何,只要我能保住我的性命,我就赢了。谁死了同我有何干?”

茨木突然感觉喉咙有些焦灼,就如同他吞下小和尚的话像吞下一块烧着的炭。小和尚的那双眼睛在阴影下紧紧的盯着他,茨木知道他在盯着他。他很紧张,语气还是故作漠然的放松:“怎么?知道我原本想做什么后,妖怪,你是不是干脆在想如何杀了我?”

茨木的嗓音有些干涩。

“所以……小友,你为什么什么也没做?你在见到我后就立刻计划好了一切。我相信,只要是你,你又冷静又聪睿,你可以迅猛无误的完成它。甚至我都还来不及反应这是你的设计。”

小和尚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