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第二层的照片是张极其古旧的了,不仅如此,显然还是被烧过,边角均有磨损,照片顶上的透明封膜都去了,可怜兮兮、要掉不掉地折成了一个不规则梯形,颜色也褪得凶,触手便有股古朽之气和烟熏火燎气扑面而来。
照片上是两个手拉手的小女孩。
这大抵是她们那对禽兽不如的父母,掰着手指都能数出来的极其罕见的几次对这对实验动物萌生出来的温情。
只是这点温情,大概正像那照片风干了的颜色,咂摸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巴地伏在表面上,被画面上两个小女孩漠然的瞳孔一照,便索然无味地了然无踪了。
第三张照片却很新。比起那仿佛摇摇欲坠让人不敢多用一点力气的第二张合影,第三张照片也是一张单人照。照片上也是一个女人,像素不太清晰,角度也有些奇怪。像是偷拍的。
照片上的女郎靠在窗台,眼神看着窗台里的其他同僚,大概是在聊天,她眉眼温润,见之可亲,即便隔得远了,也能觉出其中如沐春风的暖意来。
女郎手上搭着藏蓝色的向导制服,白衬衫胸口戴着的金色世界树支棱出两道枝桠,象征了“B”级。
窗台外有两枝横亘虬延的怒放的玉兰花枝,她的侧脸掩映在其中,那些花枝素白娇艳,却没能拦住一道猩红的疤痕,在松散的衣领后露出隐约纵向的一点,几乎能让人想象到那道疤痕是如何像蜈蚣一样趴伏在她脊背上的。
这是安米库丝作为向导进入塔里的时候。
如果博娜耶什么也不知道的话,为什么她要将一个素未谋面的、刚进入塔里没多久的女同僚的照片,如此珍而重之地放进自己相框的最里层——放了,或者说珍藏了如此之久?
奇犽清晰地看见坐在地上的黛西的表情变化。
她漫不经心的眉目收敛了一瞬,又高高地挑起来,唇角有一秒是微微张开的,这已经足够代表她的惊诧了。但她显然受过专业的表情控制培训,很快就将这张漂亮清秀的容颜上所有多余的波动都压了下去。
她开口道:“你在说什么?”
在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这个女人像是重新捡起了无数的装甲和面具,将自己面面俱到地又武装了起来。可也许是小杰先前的话影响她太过的缘故,她的表情仍旧出现了些许微妙的裂痕。
为了掩饰这种裂痕,她站了起来,从坐姿变成了站姿。先前她即使坐着,也仍旧自信自己能够将事态全盘掌控,而这次小杰所给出的情报,或者说筹码,却足够让她在下意识当中慎重对待。她捡回了自己游刃有余的笑容,那笑容仍旧像盛放的栀子一样美,却多少有了些可能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心不在焉,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女人想要知道自己所想知道的事时惯用的撒娇:“你在说什么呀?”
小杰冷冷地看着她,一动不动。
黛西大概意识到了他的潜台词,她纤细的手指理了理自己海藻般的长发,唇边的笑容又拾回了那种长辈看着小孩子不懂事时的纵容,她道:“真拿你没办法呀。虽然我并不在意一个死人的东西,但是如果不弄清楚的话,我就会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