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座,想啥呢?这下可好了,老张那个犊子把当初我们的那点破事都当成英雄事迹讲给你儿子听了。我看思龙,那可是听得老起劲了,巴不得和我们一起上去揍小日本呢。你还有啥不放心的?瞧你这眉头皱的,都快赶上苦瓜了...... ”迷龙大爷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

这时,阿译很勇敢地把迷龙挤开,凑了过来:“团长,那个东北大舌头说话不清不楚的,你别听他的。你原来一直都担心思龙年纪小、不懂事,听到国民党就联想到□□三个字,所以你一直都不肯去见他。现在,你也看到,思龙他长大了,看问题再也不会那么片面,他应该能够理解您这个父亲,理解我们那一代军人的苦衷,你总算可以去看看他了。我是说,托梦啊!你总算不用再刻意地回避他,可以父子相认了哇!”

“父子相认?认什么认?说的我好像遗弃了宝儿似地,我什么时候不认我的儿子了?”我冲阿译嚷了过去,继续无聊地踢着石头,同时用力地挠着头皮,哪怕会挠出脑花子。

这时候,这一帮子货赶紧围拢过来,看到我有点心事,他们总还是那么地关心和紧张。阿译被我一吼,反倒继续凑了过来,他是越挫越勇了:“团长,宝儿现在和十年以前可是今非昔比的啦,他不再会因为你是国军的军官就想到要断绝父子关系,昨晚他的反应你也都看到了,他会以你为荣的。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我就是搞不懂了,你明明心里是那么想去见他,可为什么又要眼睁睁看着他走呢?”

被阿译说中了心事,我干脆不往前走了,就地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轻轻地对弟兄们说道:

“其实,我不在乎他是怎么看我,不在乎他是否会以我为荣。不去看他,只是怕在政治上给他什么不好的影响,或者说...误导。

现在是什么时候?一切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老张为什么会被关押起来?昨晚的故事,老张为什么只讲到南天门就嘎然而止?要知道现在的金门还时常响起对台的炮声。我们的国家,还没有实现真正的统一。现在就让思龙知道他爹的真实身份,对他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我还要再想一想。

其实,我自己怎么都无所谓。就算是会被他误解我也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因为我,而影响了他的政治前途。‘政治前途’,这是现在的人世间,每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年轻人最最在乎的东西。

思龙,他是一个那么可爱的孩子,我还是远远地看着他,对他更好...... ”

(二)

思龙这几天有点心烦。一方面还在担心老师长会不会继续挨整,总关在里面还真够受的,他的年纪也大了,该怎样想个办法?另一方面,这两天连着给抗美打了两次电话,想跟她约个时间好好谈谈,但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不方便??

现在高层领导分成了两派,温和派主张将这些扣了“帽子”的各种“分子”下放到部队附属的农场去劳动,以劳动来改造思想,同时师里也不用再派专人来看管,就由农场方面代为看管就行了。可是,造反派们坚决不同意这种意见,还想把他们无限期地关押下去。

思龙就是一个小小的营长,还没有机会正面对此事做出什么影响,但他很希望能尽快帮老师长离开现在关押的地方。如果能下放到农场,那起码也能得到部分的自由,环境怎么样也比目前要强。但这事儿,只能暗中努力了。如果不能公开地、直接地达到目标,那就算要拐上十七八个弯,我也要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思龙在心中暗下着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