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怒意却因为困倦无力发泄,真嗣拖着双脚来到玄关,喊了声“谁啊”把门打开了。

清晨的凉意让真嗣打了个寒颤,门外的人也让真嗣的心打了个寒颤。

白发下的脸孔带着倦意,露出道歉的笑来:“抱歉……我把真嗣放在我那儿的东西送回来……我马上就走,打扰了。”

他鞠了个躬,逃也似的转身就要跑。真嗣抓住了那只冰凉的手,声线低沉:“把我吵醒了就想跑吗?进来。”

真嗣把他拉进门内,关上了门,踢了鞋子往里走,只给他留下背影和声音:“你睡起居室沙发。”也不给他反驳的时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他在玄关站了一会儿,抬头四处望了望,小声说了句“打扰了”就脱了鞋进了屋。起居室里,他给真嗣寄的信还躺在桌上,票压在信纸上,信纸压在信封上。他们昨晚的票,是他重新拿的。本来,对和真嗣一起去听交响这件事,他就不抱多大的希望。给真嗣寄去住址和电话也只是逼不得已的最后的赌博,他实在太想在时刻来临前再见真嗣一面。虽然他甚至忘了把票放进信封里,却没想到真嗣不但答应了他,还牵着他的手陪着他。如果说,他存在到现在有什么事情是符合“幸福”这个定义的话,就是真嗣和他握着手,听着音乐的时刻了。

只是,那时候他因为突如其来的幸运而脑子里一片空白,分开时又不甚愉快,他甚至连一句“今天真的很高兴,谢谢你”都没能说出口。

他望向紧闭的房门,仿佛在看着真嗣拒绝他的情景。他把真嗣落下的行李放在地上,在沙发上坐下来,靠着椅背,缓缓倒下去。

整个晚上,他在兴奋,不解,后悔,或是其他不能辨别的激烈情绪中无法入眠,在窗帘外的天空开始泛起白色的时候,想见真嗣的意念终究还是战胜了一切。他头脑发热就开着车跑出来,穿过淡蓝色的清晨,直冲着真嗣而来。

他甚至没想到真嗣会给他开门。

可现在他也没精力想那么多了。困倦笼罩了意识,他在沙发上蜷起身体,沉沉地睡过去。这里是真嗣生活的地方,有着真嗣的味道,有着真嗣的痕迹,就像当年他和真嗣背对背睡在同一张床上一般,他从未感到如此安心。

他睡得那么沉,一向的浅眠仿佛瞬间被治愈了,甚而没发觉真嗣从房间里出来了,手上抱着毯子。

真嗣走到沙发前,俯视着他。他抱着自己睡着了,白发乱七八糟地散落在沙发上,胸腔平稳地起伏着。真嗣蹲下来,拨开落下的白发,白色的睫毛安稳地紧闭着,宝物般藏着那双红宝石的瞳孔。

他睡着的时候真像个天使。

纯粹意义的天使。真嗣想不出别的形容词,说他漂亮得犹如油画或雕塑又过于俗套,最终还是忍不住盯着他出神。他吵闹的时候,真嗣希望他能安静一些;可他沉稳下来,真嗣又希望他能活泼一些。真嗣自己也弄不懂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他——即便作为安慰真嗣的人偶,他一直尽力在满足真嗣的愿望。可真嗣的愿望不是他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