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他坚持着给真嗣送来音乐会的票。他等待了十年,才换来一个与真嗣共赏音乐的夜晚。可是这是表象,他想要的,不过是见见真嗣。当年,他笨拙地用一个草率地吻表达自己的感情,又与真嗣争吵,想至少得到一个朋友的名分。真嗣那时只觉得他不可理喻。他又怎么能确定,那些感情是他自己的,而不是绫波的?
但他用十年的时间证明了他自己。只是一味麻痹着自己的真嗣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思念的煎熬中撑过了十年,甚至在日记里也将感情控制隐藏。而自己,只是意识到了内心的真相,只是因为无法再见他的思念的痛苦,就已经无法再继续生活。
结果,身边的每一个人,还是都比自己要坚强太多。
他甚至夺走了绫波在真嗣心中的地位。真嗣已经很少去想起凌波了,明明曾经那样刻骨铭心过,可与他细水长流的坚守相比,又仿佛脆弱的玻璃塔。至少,绫波的离去不会让真嗣失去站立的力量。NERV时期的真嗣,是绫波的真嗣。一切结束之后,陪伴真嗣的是他,和明日香。
有好感的人很多,可是哪一个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真嗣曾经认真地思考过。
在想象的两人生活中,那个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的面貌从模糊不清,一点点变得清晰完整——那是薰。他在笑着,只是在笑着,却令真嗣怦然心动。
若是明日香,吵吵嚷嚷的相处无奈而温暖;若是绫波,安静的晚餐幸福却落寞;总是缺失些什么。但若是他,吵闹的时候也好,安静的时候也好,真嗣不必去担心顾忌什么。他的完全接纳,是真嗣安心的港湾。
真嗣望着明亮的舞台。安魂曲结束了,下半场,是他写的曲子。可真嗣已经不在听了。舞台上演奏的不是他。右边的位置空着,真嗣没有可以握住的手。这就是现实。无论真嗣如何去追寻他的痕迹,也再找不回他的存在了。
他留下的香水,也早已用完。明日香曾说要给真嗣买,就真的买了好几瓶给真嗣送来。可真嗣没有用,那不是薰留下的东西,就没有意义。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散去了香气,只在记忆中留下些微痕迹。
真嗣把装着围巾的袋子留在他的座位上。
演出没有结束,真嗣就离开了音乐厅。
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那些音符,早已刻在真嗣的脑海里。
真嗣撑着伞走在滂沱大雨中。风雨声是大自然的音乐。真嗣踩着这乐声回到美里的住所,被风吹得斜着下的雨水打湿了大半个身子。带着湿淋淋的气息,真嗣走进家里,换了干净的衣服,在起居室里架起大提琴,打开了薰留下的最后一封信。
信封里只有一张像是匆忙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有些皱。纸上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对不起,猫,没起名字。
这就是他留给真嗣的最后的话语。
他到最后都吝于给真嗣留下一句告白。
真嗣握着纸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在生命的最后,他拼尽全力写下这样一句薄情的话语,还不如当时什么也不给自己留下。因为他留下了这不多不少的痕迹,真嗣才会抱着绝望的希望紧追着过去的幻影不放手。
纸从手中落下。真嗣没有去捡,颤抖着播放了他留下的磁带。在沙沙的噪声中,响起了钢琴的声音。那是圣桑的天鹅的伴奏。
那不过是简单的和弦分解,对他来说本该是信手拈来的程度,录音却断断续续,一直在错音、重复、错音、重复,磕磕绊绊地弹到最后,蓦然一声钢琴被砸响的重音。是他的手无力地落在钢琴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