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夜晚,那尔撒斯屏退旁人,低声对达龙说道。
猝不及防听了这番话,达龙惊得碰洒了手边的葡萄酒。
暗红的酒液浸染了地毯,但他们两人谁都没顾及去扶起杯子。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其中的种种……我想,即使是你这样愚钝的人,应该多少也发现了吧?”
达龙就这样平白无故地遭受了羞辱,但他却完全没心思和好友斗嘴。
他回想其叔父巴夫利斯曾经数次对自己欲言又止,还有老将巴夫曼在辛德拉战役之前的一系列反常举动——
“达龙,你要对着剑发誓、效忠于亚尔斯兰殿下个人!”
他那英勇殉国的叔父巴夫利斯曾经如是说。
“不要杀他!”老将巴夫曼在培沙华尔城墙上疾奔的身影闯入脑海,“杀了他,帕尔斯的王统便会断绝!”
再向前回溯,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成令人难以消化的真相。
国王和王妃对殿下的冷漠态度,就连达龙他们这些常年在外领兵的武将都能够察觉到。
安德拉寇拉斯三世鲜少对殿下表示关心,王妃泰巴美奈对殿下也从来只有流于表面地问候。
如果说国王是因为政务繁忙所以才忽视,那么王妃作为母亲对殿下不理不睬、置若罔闻的态度就让人感到很稀奇了。
虽说殿下从小没有养在他们夫妇身旁所以难免有些生疏,但退一万步,王太子也是继承了皇家血统的储君,为何会遭此冷遇呢?
莫非,正是在这血统上面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焦躁的神色渐渐布满了黑发青年剑眉星目的英俊脸庞。
“达龙,你认为殿下作为储君如何呢?”
“我认为殿下的气度和器量都足以称为一个合格的储君,将来想必也是大有作为!”达龙语气激烈,“就算殿下没有——”
“你小声一点!”
达龙这才小心翼翼地压低嗓门:“就算殿下没有继承皇家血统又如何?你看看那个银假面,我姑且称他一声王子吧,这位性情乖戾的王子难道就比殿下更适合成为帕尔斯的君主么?”
“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眼界,”那尔撒斯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殿下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他大概已经瞥到了真相的一隅。”
“达龙啊,如果殿下产生了动摇,至少你我二人一定要稳住。”
达龙皱起眉头。
他早就决定要一生追随殿下,而那尔撒斯一贯闲云野鹤,王统是否纯粹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可是其他人呢?其他人也会像他们二人这般死心塌地效忠于这位王太子吗?
两人对视,相顾无言。
神啊,为什么要让心地善良的殿下承受这样的事实?
难道这如火如荼的战情、神秘莫测的敌人和生死未卜的“父母”还不够让他忧心么?
身旁的蜡烛倏忽燃尽,留下泪滴形状的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