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连摇摇头,沉默着把自己埋进被褥里。
曼大教学楼里,一盏灯依然执着地亮着。
老教授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把放得冰冷的咖啡从电脑桌前端走。
“神田,该收工了。”
“嗯。”电脑前的人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手指却依然在键盘上飞快跃动,屏幕上一行行的文字和公式映在他的瞳孔里。
提艾多尔教授很无奈,他最优秀的两名学生里,马力属于绝对服从说一不二的类型,因此早早被他劝回了宿舍。而这名日本来的留学生与其说是协助教授完成课题,倒不如说是在利用教授的一切资源,殚精竭虑构建着他自己的世界。所以,如果说马力还稍稍听他指挥,这个人确实完全没把他当作导师对待。
于是教授叹口气,做了十分快刀斩乱麻的一件事——拔电源。
欣赏着对方快要掀桌抓狂的神情,他无辜摆摆手,笑得很抱歉的样子:“我说过,该收工了。去喝一杯怎么样?”
这名教授有一头蜷曲的灰发,蓄着小胡子,眼镜后面是一双无精打采的眸子。他有些小孩心性,乐于看自己学生的窘态,却又把他们放手掌心上疼,是个真正称得上和善的人。
神田一反常态地犹豫起来,满脑子都是白天和拉比的MSN聊天记录。
「哈,阿优,可这在他的朋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哦。」
「你见过坎贝尔兄弟吧?那个头发稍长,绑在脑后的哥哥马纳,是亚连曾经爱的男人。」
「那个人中学时期是音乐社团的社长,手把手教亚连弹钢琴,视如己出。那小鬼一头栽进去,谁也没能拉出来。」
「那会儿我都怀疑他俩也许有戏了,结果只是因为那个马纳想对自己那桀骜不驯的孪生弟弟好,却出乎意料地在亚连身上找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亚连知道后什么都没说,安静地退出了社团。」
「阿优,我知道这么说对你很不公平,虽然我已经很委婉地鼓励过他了,但如果可能的话,不要让他再试一次。哎呀火车钻山洞啦,改日见面聊!」
“神田依然很讨厌我吧?”
少年的话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像一根细绳死死绞住他的咽喉,他惯常的强颜欢笑突然碎裂,像雪花一样消弭无形。
“喂,教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就像从灵魂深处发出来一般,“如果有一份全新的课题摆在你面前,你不确定接受它给你带来的利害,不明白完成它的方法,也不清楚它所需的时间……你会怎么做?”
“它对你有多重要?”老者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文件,一边心不在焉问。
神田一僵。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课题,不过让神田产生犹豫的事,一定是一项关乎重要人生意义的风险投资。你有为它抵挡千夫所指的觉悟吗?你有耗费重大代价去投入它的决心吗?”老教授背对着灯,浑浊的眸子里折射出柔和的光线,“你有让它的闪光之处超值实现的自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