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连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懒洋洋换了个姿势,闭上眼睛继续睡。
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自从出了城市大道他就开始晕车,进山路吐了一口袋,把坐在旁边的恋人也弄得手忙脚乱。神田一边骂一边拆开准备好的晕车药,几乎是强行灌进晕得稀里糊涂的人嘴里。亚连吃了药闭目养神,很快就又养来了睡意。
“是你自己要来的,豆芽菜。”
亚连点点头,懒得理他。
他们直到近中午才到达目的地,亚连刚走出站台,一股狂风就刮走了他的宽檐帽。
海岸线上阳光明媚,天空纯净得有如一条蓝绸。从他们的角度能看见海边一座突兀的象鼻崖,脚下白浪掀天。风在耳边呼啸,卷着清冽的空气盘旋在这片荒凉的海岸上空。
走在后面的神田接住了亚连的帽子,扣在他那颗光秃秃的脑袋上。
亚连的头上已经长出了一些短短的毛发,依然是纯白颜色,等到头发重新长出来,就能慢慢覆盖住那条手术的疤痕。头顶的可以遮住,但脸上那条贯穿左眼的,无论如何也是掩盖不了的。而奇怪的是神田已经习惯了那条暗红的旧疤痕,作为亚连•沃克本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存在。他甚至觉得那有种奇异的美感,让这名少年所受的伤痛赤裸裸展现在外,而不是被他隐瞒在心里。
这里是英格兰的最西处,面向辽阔的大西洋;这里是兰兹角,马纳所说的陆地的尽头,远航的开始。亚连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他是喜爱自然风光的,他说自己很久以前就告诉过神田想来这个地方,然后板着脸质问他是不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神田没有回答他,只是从他的背包里取出一件外套,不顾对方抵抗裹在他那单薄的身子上。
“别被风刮走了,豆芽菜。”
“你听清楚我带你来这里的意思了吗?”亚连气得大叫。
“……不清楚。”神田不耐烦地想了想,干脆回答。
“那我再说一遍……”
“行了!”神田把人搂过来钳制住,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不就是想说,你想从此开始新的生活么?有必要强调那么多遍?”
突然拉近的距离不必由于海风咆哮而扯着嗓子吼,可是这低语却让亚连面红耳赤:“因为,因为这是和你的新生活啊,混蛋!”
神田愣了愣,附身在少年冰凉的唇上啄了一下。
“毕业之后,我可能会回国一段时间。”
“多久?”
“三到四年。”
“我可以来找你吗?”亚连转过头,认真问。
“当然。”神田不假思索。
沿海小路边的凉棚里有一个水果摊,老板是个法国人,绪着蜷曲的白胡子,带着枣红色毛线帽,眯着眼睛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圣诞老人。亚连向他买了一盒黑莓,顺便问了问去写有“距离纽约3147公里”的著名路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