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人,原来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鸠神练、弁袭君、祸风行,依旧是当年相遇结义时的模样,哪怕风云翻搅,哪怕生死末路,无人改变,也无人偏离自己的本心。
她喉中有些梗塞,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高傲矜持:
“祸风行,你真正想要的答案,在你自己的心中。”
有些事,只有自己的心能给出回答。
杜舞雩从睡梦中醒来时有片刻的茫然,等到视线渐渐清晰起来,他便看到弁袭君半靠在床头,侧着脸端详窗外的晨曦景色。
他身上披着白色的单衣,长发安静地低俯在肩上,朦胧的晨光流淌在他的侧脸与发梢,汇聚成一条无声流淌着的河流——从弁袭君的的唇颊边,一路蜿蜒着流入杜舞雩的心底。
从梦中醒来,弁袭君就在杜舞雩的身边。
这在从前是多么难以想象的画面,如今就是多么稀松平常,每日发生,仿佛理所当然。
弁袭君的神色十分平静,好像又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惘然。
逆海崇帆的圣裁者总是华丽无双,右拈孔雀指,左持地擘印,双眼中满是圣然虔诚的神光,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光是注视他的衣摆都足以令人自惭形秽。而如今他却褪下了一袭华服,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双手无意识地笼着被子,一副刚从梦中脱身的安然模样,浑身笼罩着平和的气息,让人不愿打扰。
杜舞雩早就知道弁袭君长着一张十分好看的脸,但是他也明白,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地看过弁袭君的脸了。
他甚至无法想象,逆海崇帆的地擘如今就在他的一臂之遥安静出神——他肤色白皙,双颊有些可爱的婴儿肥,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挂着金色的微亮晨曦,拨开挡在脸侧的珠串后,弁袭君看上去更像个容易羞涩的少年人。
长久的年岁过去之后,弁袭君其实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一路走来,他们都经历了许多,万幸还有彼此未曾改变。
杜舞雩侧过身探出一只手,缓缓地覆上弁袭君的手背,掌下传来的温度有些冰凉,于是他又将那只手握紧了一些。
弁袭君正对着窗外出神,下意识就想将手抽回来,最后却是竭力忍住了动作,僵硬着半边身子低声道:“你醒了。”
“嗯,”杜舞雩坐起身,把弁袭君身上的衣服拢紧了些,“晨露寒凉,小心着凉了。”
弁袭君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躲开了杜舞雩的气息:“不会的,我醒了许久了。”
再说了,死都死过一次,就算生了病又能怎样呢?
杜舞雩发现了他的僵硬,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却动作不停,为他理好衣领后又在弁袭君肩上搭了一件长衫,之后才自己翻身下了床,径自洗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