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落魄的弁袭君拉着妹妹的手,病弱的鸠神练与弟弟相依为命,杜舞雩……那时还是祸风行……他孑然一身,手中除了剑空无一物。

那个时候他们全都灰头土脸,一身血迹和灰尘,身上的衣服也都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究竟是个什么颜色,只看得出半生的颠沛流离。后来他们一起建立了逆海崇帆,在那些如日中天的日子里,弁袭君与鸠神练终于脱掉了曾经的一身污泥,穿上了名为“地擘”与“天谕”的华贵衣衫。

他们曾经多么卑微,如今就有多么高贵。

只有祸风行还是那样。

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无非就是干净了些正式了些,依然是握着他的剑,背负起“灭徽死印”的同时也背负起了逆海崇帆的黑暗。

他们本来是肝胆相照、志同道合的同伴,这一刻却被分隔开来,从此之后再也没能相互理解。

如果能早一些……

弁袭君恍恍惚惚地出了门,一眼就看见杜舞雩正站在院中等待着他。

春末上午的阳光已经带上了温度,空气中有不知名的花香浮浮沉沉,深浅交错的树影在脚边滟滟流动,而杜舞雩神色温和,就好像很多年前的景象忽然回放。那些跌跌撞撞的日子突然变成了在春雷中乍然解冻的小小溪流,带着微凉的气息从心上飞快流过,倏然而逝,只留下春夏交接时缤纷的繁花与绿草葳蕤的清浅河岸——之后流过的,是带着花香与暖意的涓涓细流。

在弁袭君发呆的时间里,杜舞雩已经走上前来,抖开手中的披风搭上弁袭君的肩,认真替他整理好衣领之后慢慢地在他胸前系了一个丑丑的蝴蝶结。

他一丝不苟地把弁袭君整个人裹住,抿了抿唇,伸手牵住了弁袭君的指尖。

弁袭君呼吸一滞,耳尖立刻红透了。

“一定要出门?”他有些想低头,可是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过局促,于是忍住了动作,小声问道。

杜舞雩本是鼓足了勇气才去牵了弁袭君的手,如今见他没有抽出手的意思,突然也觉得面上有些烧得慌。弁袭君搁在他掌心的手指像冰棍一样冷,他冷得全身僵硬,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开。

“咳,”杜舞雩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又把弁袭君的手握的更紧了些,“你总是待在屋子里,心情容易压抑,出去走走……也好……”

弁袭君咬住了下唇,不说话。

杜舞雩立刻心里打鼓,小心翼翼地问道:“出去走一走,可好?”

听闻这话,弁袭君轻轻地笑了一声。他抬眼看了看杜舞雩,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嘴角弯了弯,又立刻压回一条直线,最后很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杜舞雩得到弁袭君首肯,藏在袖子里一直握成拳的手终于松开了些,接着又是一紧,干巴巴地说道:“走吧。”

说罢便拉着弁袭君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