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白梅花终于要开了。”
一个人的等待,也终于等到了开花的一天。
生而无根的玈人,生而无意义的灵魂,最终尘埃落定。漂泊的彼生已经远去,如今他们也终于能在这还未盛开的白梅树下静静相依,宛如最初的模样。
告别说太岁重新走上小路后,弁袭君跟在杜舞雩身边一前一后走了两步,咬着牙收紧了手指,将两人的手收得更紧了一些。
杜舞雩偏过头来,抬手替他将肩上一片落花拂去了。
两人又那样并排走了一阵,却始终没有看到杜舞雩所说的那片桃花林的影子,反而是路边绿荫愈加浓郁起来,染得整个世界都带上了淡绿的氤氲。
杜舞雩本是听说沿着路走就能看到花林,如今却不知为何迷失了方向,也许是方才遇到太岁的那个岔路口走错了路,结果也不知走到了何处。他打量着周围景色,四周尽是用细竹搭起的葡萄架,葡萄藤盘踞其上,枝叶茁壮又繁茂,压下一层一层深绿来,而脚下的路弯弯曲曲,也不知究竟延伸到什么地方去,于是便在一片浓荫中站下了脚步。
弁袭君一路上只顾随着他瞎走,直到站定了才抬起头,看到眼前一派翠绿,登时有些愣怔。
这……
他常年不动声色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几分困惑迷茫,偏着头问道:“不是说……要看桃花吗?”
杜舞雩哽了哽,无奈道:“我走错了路,今日怕是看不到了。”
“无妨,”弁袭君点点头,侧开脸去打量四周景色,“此处景色也不错。”
杜舞雩却仍是遗憾:“我听天谕说这几日那处桃花开得正好,若是错过了,怕是就看不到了。”
“还有下一年。”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他们之间,还有下一年……
弁袭君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立时红了耳尖。
杜舞雩却是点点头认真道:“嗯,那你我下一年再来赏花也不迟。”
弁袭君心里擂鼓一样地狂跳,可又不想显得自己像毛头小子一般没有分寸惹人生厌,强忍着露出微笑的冲动,扭过头冲着葡萄藤出神,好像对那藤蔓充满兴趣一样。
微风吹动层层绿叶,细碎的阳光从缝隙中断断续续地落下来,跌碎在弁袭君的脸侧与肩头。他整个人沐浴在淡青色的阴影与薄金的暖阳中,虽是卸去了一身华丽珠饰,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令杜舞雩觉得动人。
在杜舞雩独自先上了仙山的日子里,他始终注视着彼世的弁袭君,看着他披着一身狼狈走入风雪,白雪落满他的肩头,在他的睫毛上结了霜,他却在雪中伫立不去,绝望又心伤。
他看着弁袭君一次又一次做着无畏的尝试,为已经不可能挽回的事付出一次比一次沉痛的代价,听着弁袭君一字一句泣血般的自我剖白,整个人都为了他而震撼动摇。
弁袭君说:“从他彻底烟消云散那刻,吾不求吾能乐生好死。”
弁袭君说:“情能害我至斯,是因为他也曾经让吾安慰。”
弁袭君说:“没你的人世,太凄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