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因为师无渡此人绝非池中物。他在飞升第三年就渡了第一道天劫,可谓是前无古人,横得实至名归。而他又司掌天下水,生性克火。想必从一开始,君吾就对水师起了戒心。”花城习惯性地把玩着发辫上的珊瑚珠,“就在前天,哥哥从南宫杰那里打听到了一些东西——当初水横天采取换命之计,也是君吾暗箱操作的结果。原本他是要培养出一个绝去牵制和处理师无渡,同时又不用脏自己的手……”
花城的声音摧得贺玄浑身发痛。全家人的血肉,自己生前身后无尽的苦楚,竟只是他人淬刃的祭品……早已枯萎的血脉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奔涌倒灌,冰冷的,破碎的,黑暗的,腥咸的,一瞬间全都挤回沉寂朽坏的心脏。
有时候,激烈的情绪要压制下去并不困难,譬如震惊与痛苦。可越是趋于平静的,越是叫人无计可施,譬如哀思与茫然。只能任它丝缕万千,固执地溢出鬼王无泪的眼,蔓延在他无温的面,愈驱愈浓,愈抹愈深。
“…不过白无相应该没想到,”谢怜接道,“贺公子一个司风的命,却硬是修了水行。”
“其实之前你说,不出面对你也无甚害处,这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花城若有所思,“都道鸟尽弓藏。白无相忌惮水行,他上一个借你的手弄死师无渡,下一个就要灭你。”
“…我知道。”贺玄垂眸,声音中竟有几分自嘲。他也明白,不止因自己司水,更因白无相还是害死家人的元凶,更害死了师青玄。此等恩怨无解,他岂会让自己有机会知晓真相、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花城刚将他灵脉修补完毕。闻言收起法力,也挪到榻边,盘腿坐在贺玄身旁:“数日前铜炉山开,只怕白无相不仅是要设计坑害哥哥,很有可能他也想趁此机会,在你受到影响沉眠之际对你下手——只不过后来变故太多,他无暇顾及了……”
顿了顿,血雨探花又道:“不管白无相作何打算,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花城骨子里是有些孤僻骄浮的,毕竟自幼颠沛,受尽苦楚,死在战场上时不过十四五,魂魄深处始终刻着执拗又带些狂气的少年人特征。因为谢怜,他才在荒芜中看到了光亮,终于以温和的方式接触世间烟火,沾染了些许人情味。尽管他犀利惯了,不擅长使用安慰的语言,却也知道这时候并肩相迎,方不枉朋友间有难同当的义气。
“…多谢。”贺玄侧过身,锤了他肩膀一下。花城见他神情总算稍有缓和,也哈哈一笑。
贺玄又转身:“也多谢太子殿下。”
“贺公子客气了,”谢怜笑着摆摆手,“贺公子肯出面助我们对抗白无相,我们亦感激不尽,相帮相扶是应该的。倒是说,我这里还有些关于当初换命一事的消息。贺公子想听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