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做的事,别人告诉我成功率只有万分之一,”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地说,“但我最后还是成功了。超过一半的成功率,这简直是稳妥啊?”
闷油瓶没有说话,他黝黑的双眸静静地凝视着我,我咬着牙,梗着脖子和他对视。他那双眼睛好像深不见底的古潭,一点一点吸走我并不牢靠的伪装;又好像洞悉一切却片尘不染的星辰,让我觉得自己其实早就被看穿了,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我是怎么狼狈不堪、满身泥泞地走过来的,因为我走的是他走过的路,他知道那条路上有多少荆棘、有多少噬人的沼泽。他也知道我内心最深处的担忧和恐惧,正如他知道我过去所有过的那些不安和怯懦。
“太辛苦,”闷油瓶最终缓缓道,“你不要去做。”
我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按着他的肩膀,酸意已经涌到了我的眼眶,我强忍着,咬牙切齿地说:“可我想和你在一起多一些时间,多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小时,都可以,为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怕。我只害怕你一个人,张起灵,我害怕你一个人!”
这话说出来,情绪整个都翻上了头,我有点崩溃:“我害怕你一个人,又忘了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害怕你一个人往那些危险的地方跑,去找你的身世找你的过去。我害怕你一个人,又被你们老张家那些人忽悠去上山下海,做那个什么人嫌狗厌的破族长。我害怕你一个人,你一个人,我陪不了你……”
泪水流了一脸,我只觉得憋闷了许久的隐忧在这一刻全面决堤,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只能断断续续地哭着说:“你一个人,我陪不了你,怎么办……”
闷油瓶把我的脑袋按在他的肩上,他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捋着我的后背。
我听到他低声对我说:“没关系的,吴邪,那没有关系。”
闷油瓶轻轻揉着我的头发,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我,好像遭受了天大不公、需要被安慰的人,不是他倒霉催的张起灵,而是我一样。
TBC
第二十章 (二十)
实际上我确实丢脸地哭得很凶,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似乎成年之后,就因为各种尊严或者面子之类的问题,再也没有这样直白地哭过了。如果有眼泪,应该悄悄地流,让它快速地干。
但是我终究是一个普通人,当我遭遇痛苦的时候,我会尝试消化它,实在消化不了的,我可以让它随着血泪一起排遣出来。但我所遭遇过的,永远不及闷油瓶所经历的十分之一,那些往事穿过闷油瓶,就像是一阵风穿过静默的神像,带不起一丝波澜。
他真的不会觉得痛苦吗?
抑或是,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已经习惯于默默忍受一切痛苦,早就不以痛为苦了。
我攥着闷油瓶的衣领,红着眼睛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关系?所有人都可以因为孤独而觉得寂寞,凭什么只有你应该觉得没关系?每个人都可以觉得痛苦,都可以抱怨命运的不公,凭什么你就应该觉得没关系?凭什么只有你应该不觉得痛?”
“张起灵,为什么就算我没有等你,就算我和别人在一起,去过自己的小日子,那也很好?我觉得一点也不好。人人都可以有想要的东西、想相守的人,凭什么只有你不可以想?凭什么只有你不能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