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活了太多年,却还从未尝过被人这样信赖的滋味。
相信别人其实很简单,少不更事的时候谁都能轻易做到;依赖别人则更加容易,不肯担当的惰性即可使然。
但黑瞎子心里明镜似的:解雨臣绝对不符合上述的任何一种。
这个八岁做上当家的小孩,完全是泡在诡诈的人心间长大的,他的世界早就不再安全纯粹,要他去信人,搞不好是比交付性命还困难的事情;他身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亲力亲为尚不一定稳妥,要他去依靠旁人,怕是要被心底的不安吞没尽了。
就是那样多疑戒备傲骨坚韧的解雨臣,此刻在他面前,正指着自己的软肋给他看。
真是活久见。
解家人是不是都缺心眼啊?这么招人疼的孩子,还不得上赶着朝手心里拢?不捧着就够不长眼了,居然还能五花大绑的丢出门往仇人跟前扔?
黑瞎子觉得自己心软得不行,他轻轻将人扶起来了点,用指背蹭了蹭小孩的脸——只有脸了,生怕弄疼了他,别的地方实在不敢去碰:“这些绳结处理下来比较麻烦,在车里不方便,再忍忍,等会儿回了铺子我给你松。”
小孩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黑瞎子还是不放心,逮着人又确认了一遍:“真没有要紧的伤?你这摸着哪都一手的血,怪吓人的。”
解不开绳子就包不了伤口,而且解雨臣心知肚明,那个绑法一时半会确实没法解开,他也不打算为难黑瞎子,卸了力气倚在人怀里:“没关系,皮肉伤不碍事。”
黑瞎子瞧着小孩一直有意无意地舔自己的嘴唇,失了血色的唇瓣苍白发干,显得特别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