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姆像索尔仍然失明时一样,下意识揽住他的手腕,慢慢往上走。

这里的地面由玄武岩组成,沉积着黑色的喷发物,也有雪片状的微生物群落。

两人脚边,看起来很软的“铜锣烧”挤成一丛,右前方,白色的巨大瓜子状贻贝长成一串,成群的红色半透明小虾趴在上面。

再走的远些,螃蟹、紫色的鱼和章鱼,生命更加密集地聚集在每一棵烟囱周围。三米高的“植物”挡住了两人的路,它随水流左右摇摆,从根部到主干都是一拳宽,纯白色,而枝桠处像被剥开外壳一样,露出鲜艳的红舌。

在那些停止喷发的烟囱口,需一人环抱的巨大蒲公英围住了出口,近看会发现,是由许多水母勾肩搭背组合而成,它们用细长的触须把自己固定在烟囱表面。

奥姆站定,弯下腰捡起一个铜锣烧,给索尔看它开口处飘荡的红色菌丝。

“除了你眼中看得见的动物,还有无数和它们共生的生命,不需要阳光就能活得很好。这些热液出口的下面,还有溶洞一样的空间,即便对亚特兰蒂斯人,也是奇妙的探险。”

索尔单手抱住这个贻贝,和他游回山脊上空。

“这个地方涌出的热流,来自于整个大西洋下沉到石缝内的水流。它携带了海底深处的营养,被熔岩加热,重新喷发出来。这里也深藏矿物,因为在四十年前被人类发现,我们和人类面对面的倒计时,加速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遗憾。索尔问:“你担心被人类针对?”

“外交不过是虚以委蛇,而我并不像父王那样擅长。”奥姆说,“我宁愿是名将军。”

“我也希望父王永远统治下去。”索尔顿了一下,他心中一直有个迷惑,难得奥姆的处境相似,让他忍不住吐露心声:“大多数时候,奥丁并不管我偷偷开溜还是酩酊大醉,纵容得不像个父亲。但当我以为他没指望我时,又因为莫名其妙的事大发雷霆。比如我问耶梦加得被困在何处,父王叫我不要问别人,也不许寻找。其他人也很奇怪。海姆达尔说阿斯加德人顺其自然,不追求永生,母后说那些传说只是人类的杜撰,叫我不要相信。整个国家只有我在杞人忧天。不过,像你说的,照本宣科恐怕没有用,我得换个方法。”

索尔描述的时候满脸无奈,表情丰富,奥姆稍稍有点羡慕。对方上千岁的年纪,却血气方刚。而他长久地习惯把情绪压制在皮肤后面,和索尔比,自己好像更年长似的,但他所求,也不过是短短一生快意恩仇,生荣死哀。

奥姆心中担忧的并不是与人类作战,而是另外一件事,它关乎二十年的布局。但他没有信任索尔到能够说明缘由。希望索尔到时不会站在对立面。不,必须不能,否则他们将腹背受敌。不过这样,他就有机会与索尔决战了。

“你在想什么?”索尔看到奥姆又露出那个表情,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却一字不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