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
有人轻轻地叫了他的名字,少年愣了愣,随即将手中的书包搁在了一旁。
“抱歉,爸爸,吵醒你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只是因为鼻腔上还插着两根呼吸管,所以无法做出太大幅度的动作。
这是一间他再熟悉不过的单人病室,只是想不到时常出入这间病房的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以一个病患的身份住进来,对于一个医生来说,似乎有些太过讽刺了。以前听人说,做医生的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生病,因为那些曾经对着患者撒下的谎在自己的身上却完全不奏效。用多少的药剂,动几次刀,自己的身体状况还能支撑多久之类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病发开始到今天已经整整一个月,他的儿子几乎天天来这里看望。明明已经是个准考生了,外加还担任着学校社团里的部长,平时的时间应该已经少得几乎挤不出来,但却依旧会每天来这里。安静地在这个充斥着冷色调的、灰白色的病房里呆上一个小时。
“太一你好像没有什么精神,第一天上学还不习惯吗?”察觉到儿子的一脸疲惫,他不禁问道。
“怎么会,爸爸,你想太多了。”
太一勉强从自己的嘴边挤出一丝笑,拖着凳子坐到了病床旁边。白色的被褥在他的视线中显得极为刺眼,他看见父亲的嘴角有些干裂的痕迹,心中隐隐地泛起了一丝痛意。
对方说话的声音很微弱,但太一却听得格外清晰。大概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静地跟父亲对话了,大多数来的时候,父亲不是在检查就是在睡觉,很难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聊天的机会。父亲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回想起那时隔桌而坐,还不时拿着自己杯中的烧酒诱惑自己的那个健康的父亲,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对了,今天没有留下来练习吗?”
“什么?”
“歌路多。”
太一一脸窘然,别开视线,轻咳了一声道:“是歌留多啦,爸爸。拜托对你儿子的事情上点心吧,我好歹已经做了三年的部长了。”
好不容易让儿子的表情稍稍变得轻松了一些,病床上的男人也缓缓松开了眉宇。他扬起嘴角,有几缕细纹浮现在眼角:“抱歉抱歉,因为爸爸对那个东西真的不是很明白。”
“知道啦,爸爸只喜欢研究医学,对着一本砖头一样的医学书可以看到过目不忘,而小仓百人一首的和歌却一首都背不出。”
男人害羞地笑着,细细的管子在他的鼻腔中轻轻晃动:“只可惜现在即便有那样的医学书,我恐怕也看不了了。”
“……”
也许是触及了最不能谈及的话题,病房中的气氛一下子沉重了下来。太一低着脑袋,软软的发丝垂在耳际,双眸中满是几日积累下的倦意。
“爸爸,我会去京都念医科。”
“是吗。”男人淡淡地回道,仿佛已经早有预料一般,“是因为你妈妈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