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总会被滚烫的深海热泉灼痛,被看似黯不起眼的礁石擦伤。最终伤痕累累。
一想到孙策,他的心情又急转直下,跟悬崖峭壁磕磕碰碰一路,跌至谷底。整个山谷里都是空落落的回音。
周瑜没有换台,放下遥控器,匆匆蹲到电视柜边翻找感冒药,一时有点分不清板蓝根午时茶区别何在,瞬间觉得自己差不多是要跟孙策沦为同一种混沌生物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混沌生物,他这么形容孙策。也罢,反正王八没事就爱看绿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生物学里有个概念叫生态学重叠现象,类比过来大抵是说,两个生物生活习性越相像就越容易互相排斥——他和孙策多半就符合这原理。
左提午时茶右捏板蓝根,他本想两个一起吃完了事,想想又觉得这玩意儿说不定跟混酒一样,一混合起来万一发生什么神奇的化学反应能要人命,便干脆雨露均不沾,两个都不要,直接去厨房倒了杯白开水灌下,靠在沙发上静等自己的免疫系统跟流感病毒一决雌雄。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譬如一个人想离开一座城市,一座大街小巷都装满了回忆的机枪,蓄势待发,随时会把那些过往的画面朝他脸上突突的城市——仍在走之前最后出门逛了一圈以期跟它友好道别,却恰时跟一场重感冒狭路相逢,被一下子打回洞府,抛尸似的丢在自家沙发上。
摆明了不让好聚好散。
周瑜从手边的便利店塑料袋里翻出一盒冰淇淋,挖了两勺觉得不对,三九天加重感冒,拿这玩意当药引子,不是想以毒攻毒就是想寻死。
他无奈一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把冰淇淋盒推到茶几中央,扯过旁边的大衣,拢在自己身上,开始望着盒子背面的配料表发呆。
那个假装跳河搞恶作剧的男人故意贱兮兮重复自己说的话,说不准真的有道理——前任没了可以再找,恋人没了可以再寻。生命只有一次,拿来做冬天吃冰淇淋的以毒攻毒实验尚划不来,更何况是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做爱情的殉道者。
这么想着,他长久地盯着电视,眼眶不声不响地酸胀起来。储物柜顶层的玻璃球里,晶亮的细砂簌簌落下,盖了小珊瑚一身,像是缩小版的窗外的雪。
周瑜被敲门声吵醒时,觉得自己神智都是迷糊的,喉咙里好像被人塞了一把火药,干燥得能咳出火星来。
他站起身,顺手摸了一把自己额头,低烧还没退,估摸着里面脑浆的状况不容乐观,得贴个“沸水空烧”的警告。去开门前他瞥了一眼电视画面,这个该死的潜水俱乐部整蛊节目不知给了电视台多少钱,才刚上架居然就冗长至此,等他醒来后还在播。周瑜边咳嗽边胡思乱想,愈发升起一种罪魁祸首仍在逍遥法外的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