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Griffith踉踉跄跄地被推着走,精神仍然丢弃在解剖台上。他感觉自己被凌迟了一遍又一遍,像锁在悬崖上的普罗米修斯,日日夜夜受着内脏被啄食的痛苦。

“为什么我还不死?”他怨恨地想,“为什么还不让我死?”

这个念头刚冒出苗头,Griffith脚下忽然一绊,Reid猝不及防,两人一起摔作一团。

然而自始至终,那双骨节分明、有些冰凉的手没有离开Griffith脆弱的眼睑。真实的疼痛拉回了他的神智,Griffith眨眨眼,睫毛轻轻扫过Reid的掌心,一路痒到心底。

他们摔倒的姿势十分纠结,Griffith被压在下面,但是Reid的腿又被他压住了,一时半会儿起不来。Griffith的掌根擦破了皮,手肘磕到石头,估计青了一块。

Reid没受伤,但是腿被压得发麻。他企图扶起Griffith,不料手心一片湿润。

Griffith哭了。

他坐起身,解放了Reid可怜的双腿,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却一声呜咽都没有,或者说,他拼命忍住了声音。

Reid也坐在地上,被吓得忘记站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手忙脚乱地找出一张皱巴巴的手帕,不知道曾塞在哪个角落里冷落多日。

但是Griffith没有接。他把自己抱住,脸埋在双膝间,肩膀小幅度地耸动着。

他像个不信任世界的孩子,将脆弱埋在心里,默默腐烂。

手帕吸干Reid手心的泪水,Reid犹豫一会儿,张开双臂环住了他。

人类作为社会性生物,是需要与他人建立联系的。很多时候,一个简单的肢体接触,比如拥抱、亲吻、抚摸,比任何宽慰的话语都有效。

呜咽冲破紧咬的牙关。

Griffith紧紧抓住Reid的外套,口齿不清地说:“我不要……”

我不要这么痛苦。

我不要这种天赋。

我不要……去死。

他声音沙哑,说的还是中文,显然是不打算得到回答的。Reid轻轻抚摸他的后颈,第一次那么后悔自己不懂中文。

他有数学、化学和工程学的博士学位,有社会学、心理学和哲学的硕士学位,能过目不忘,每分钟阅读两万字,但是不能安慰痛哭流涕的朋友。

尤其是,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

Emily搀着Georgia出来的时候,Griffith拿着Reid的手帕坐在台阶上,对一串串人骨风铃发呆。

Hotch组织人手进去调查现场,Reid跟医护人员要了毛毯和热水,交给头发蓬乱的治安官。

Georgia哭过一次了,右手死死抓住Emily的手腕,像抓住一截救命的浮木。她带着哭腔说:“他杀了Timmy的老师……哦,她才二十几岁!哦!上帝……”

她们正巧路过Griffith,Griffith呆愣地问:“Timmy?”

“是Georgia的儿子。”Reid坐在他身边,“感觉怎么样?”

Griffith忽视了他的问题:“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