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撇了撇嘴,无意识就展现出鬼切不自在时的小动作,“‘未雨绸缪,欲擒故纵’罢了。我很清楚你不会答应我的要求,用这颗眼球封印鬼切的记忆,所以我藏了后招,让这颗眼球可与血契相呼应,借由鬼切给予我的鲜血与妖气,逐步解锁眼球内封存着的——”
“等等!”大阴阳师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撞墙了,“难道说你故意允许鬼切潜入你死后的房间,故意允许鬼切偷走那本关于血契的禁忌手札,但其实那本卷轴就是你为了勾引鬼切上钩而写的?!该死的源赖光,你太懂鬼切了,你知道他一定会执着地寻找你的转世,一定会为了留下你而不折手段,所以你故意让鬼切学会血契的缔结之法,故意将这颗灵力充沛的眼球交给我保管,就是为了让我和鬼切都入你的局,让我和鬼切共同将‘赖光”改造为‘源赖光’!你这该死的家伙,为了达到目的,果然连自己的转世都不放过啊!”
老人火气一冲,剧烈地咳嗽起来,在病榻上痛苦地拧起了眉,自胸膛深处泄露“嗬嗬”的煎熬之声,“晴明!”见老人如此病态危急,少年飞快地扑到他身上,抬手就护住他心口,渡以缓和他混乱心脉的半妖之息,并对他不住地呼唤:“晴明,晴明爷爷!你不要生气!呼吸,呼吸——呼气——吸气——爷爷!冷静下来!”
少年兀自焦急,老人却猛地止住了咳嗽,弯弯的眼角像极了狡黠的狐仙,“哟,又叫我‘爷爷’啦?你刚才那副语气,还是我那最可爱的小孙儿……我果然没猜错,并不是你吞噬了赖光,而是赖光接受了你。那孩子的意识虽与你封入眼球的记忆全面融合,但他留下的习惯已然根植你与他共同的灵魂,就像你方才渡给我的气息,那是纯正妖气与清净灵力的交融之息啊……即便是冥顽不化的你,不接受任何改变的你,终究还被会赖光那孩子所影响,毕竟他就是你。‘唯有自己能劝服自己’,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老顽固吧,源赖光。”
被戳破隐衷的少年怔怔地俯视老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略带懊恼地轻轻叹息:“不错。因为赖光也是我,他的经历与情感在我们的灵魂上留下的痕迹,即便是我,也无法割除。有时的确……我的思想追不上这具身体本能的反应,赖光早已永久性地超越了我,导致我无法将自己的选择凌驾于赖光的爱憎之上。”
“譬如。”少年取下装饰长长马尾的槿花发簪,置于右手掌心,“鬼切打磨的这根发簪虽然不够锋利,但足以成为我斩杀鬼怪的武器。但是,每当我产生用这根发簪刺向酒吞童子脖颈的想法……”
“当啷!”少年的右手突然开始剧烈颤抖,震落了掌心中的发簪,即便他蹙起眉峰,用左手捏紧了右腕,却依旧无法压制右手的抗拒与反叛,他与晴明仿佛都能听见赖光在通过那只右手发出愤怒的童音:你怎么能伤害酒吞叔叔!我不允许!我很讨厌你破坏我的家的行为,赖光公大笨蛋!
“啪!”“嘶……”大概是赖光闹起别扭来,规模得有三个鬼切那么大,少年竟被自己的右手狠狠抽了一耳光,疼得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向住在他灵魂中的小孩认错:我明白了,快停下。刚才的想法仅仅只是想法,我不会付诸实践。
立刻,他的右手恢复了正常,不再癫痫般颤动与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