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敏锐而善意的注视下,Eduardo忽然明白过来Karen要求离开堵塞的道路,在外面吃晚饭完全是因为他。

“抱歉。”Eduardo低声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一直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希望Karen不要发现雨天交通堵塞时受困于车海中,会使他多么焦虑和不舒服。

“我可是心理医生。”Karen温和地回答。

Eduardo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以为我做得很好,还是让你看出来了。”

Eduardo大半年的时间都在跟心理医生打交道,自然知道他们会注意到什么,而Karen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Eduardo害怕Karen会发现他PTSD尚未痊愈的迹象。

他不知道Karen对于自己PTSD的事情了解多少,她毕竟是Mark的妈妈,不是吗?

在去年,他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回把Mark弄得濒临崩溃,但每一次,Mark都很好地处理了所有的事情、消化了所有不好的情绪。

Eduardo不清楚这里面有多少Karen的功劳,也不清楚Karen知道多少——他没有就这件事问过Mark——但那段时间Mark瘦得厉害,压力体现在身体上,连报纸都在隐晦地揣测硅谷这位年轻暴君是不是得了什么要命的疾病,当母亲的Karen是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而一想到自己这么折磨过她的儿子,Eduardo就感到异常羞愧和内疚。

他这次来韦斯彻斯特,是希望让Mark的家人知道自己恢复得很不错,他的病不会影响Mark,也不会影响他跟Mark之间的正常生活。

因此当他在车里察觉自己很可能会在Karen面前病发时,Eduardo瞬间恐慌到了极点。

“大部分时间我都不希望别人会在意我的‘职业病’,”Karen温和地说,“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感觉不好,就应该说出来。而且我发现,你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待我们,但这是我跟Edward所不希望的。”

Eduardo握着杯子,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冰块压着青绿的薄荷叶,柠檬片夹在冰块中。

“我……”Eduardo垂下眼,停顿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道,“Mark……有说过我PTSD的事情吗?”

“他确实曾询问过我的意见,”Karen回答,“他问过我该怎么做,但那是为了了解如何跟你相处或如何帮助你。”

“我只是……不太想让你看到自己的儿子的伴侣有心理疾病。”Eduardo说。

“但那不是你的错,”Karen叹了口气,“不要为自己的病或不幸道歉。我还不曾遇到过自愿得心理问题的病人,一个也没有。”

“但没有一个母亲会喜欢这样,不是吗?”Eduardo道,没有一个母亲会希望儿子找一个会折磨自己的伴侣。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Karen道。

“但我儿子不是什么两三岁或十一二岁的孩子——事实上那小子在十一二岁时我们就不怎么能干涉他的选择了。他知道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即使是我跟Edward也没法代他决定什么才是最好的。如果让他选择他所不愿意去做的,那么多快乐的事对他而言都是折磨;反之,让他做他想做的,旁人看上去多难的事,他都能坚持并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