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双黑眸仍是灼灼地盯着荆棘,脸色虽白,倒真的多了好几成生气。

荆棘皱眉打量着他掩入袖口的手背上的伤,总还有些狐疑。

这时雨差不多停了,他也早就摘下了黑纱斗笠,一头微乱的褐发长了些,仍胡乱扎成一束垂在一侧肩上。这些年过去,他的面上褪去了最后一丝少年的青涩,五官轮廓俊挺依旧,然而刀削似的下颔上露着点青色胡茬,就像塞外执拗的野草,透着几分连这江南的秋雨都洗不去的粗豪。

谷月轩是好奇的,他迫切地想知道荆棘过去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可此刻他就这么看着他,看着师弟身上风霜留下的成长的痕迹,就好像不用真的发问,他就已经听见了塞北的风声,望见了大漠里的孤月。

于是他只是眉头轻轻一皱,低叹了句:“阿棘,你瘦了。”

仿佛这才是最值得他关心的天大的变化。

荆棘噎了半晌,气恼地瞪他一眼,道:“啰嗦。”

那人变了许多,又好像一点没变。谷月轩微松了口气,想起方才被荆棘斩杀的刺客,问道:“阿棘,你怎么会跟着天意城的人出现?”

其实他这趟会到苏州府来,也是一路循着武林中零散的关于佛刀魔剑出没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这回的消息并非过去那般捕风捉影,他当真会在这里遇见荆棘。

荆棘沉声道:“狂刀客。”

谷月轩惊问:“你去寻他了?”

荆棘道:“……没有。但我跟了他一段,发现他与天意城的杀手来往密切,啧,说不定就是一伙的。一个东瀛人,非要来找中原武林的茬,能有什么好事?”

听他语气,是对这刀客上心已久。能让荆棘对一个人上心,又不是为了冲上去与之比武,还能是什么其他原因?谷月轩始终明白,这些年荆棘始终不露面,不说话,并不意味着他真的离开了他与未明,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不闻不问。

于是他笑道:“未明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一定很高兴。”

荆棘嫌弃道:“切,那小子要是怕了,就把盟主位让出来,老子替他比。”

谷月轩被这一如既往的蛮横语气逗乐了,心道这么多年,他那三师弟倒是炼成了个谁都猜不透的鬼人精,另外的人,怎么看起来偏偏还是年少心性毫无长进。

如今比起狂刀客之事,倒是还有其他事更急。

他蹙眉道:“天意城的杀手取了陆总镖头的性命,恐怕也不会放过陆少镖头。那夏侯与也不是好糊弄的,费了这么大力气把那木匣子抢走,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那份名册不在里面。一旦缇骑发现被骗,下一个目标也一定是金风镖局。我们离杭州府不远,立刻出发的话,应该还能赶在他们前头。”

荆棘横他一眼,蹦出两字:“谁们?”

活脱脱一副谁说老子要跟你走的架势。

谷月轩愣了愣,感到了熟悉的无奈。好在他早已习惯了这人冷言冷语,索性率先去了一边翻身上马,朝荆棘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拳,正经说道:“陆总镖头临终所托之事不容耽搁,想必你我皆不会推脱。既然如此,请问荆大侠,有无兴趣与谷某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