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无悔黯然道:“你该恨我。”
“可你明白我为什么恨你吗?”风无涯说的慢极了,声音也轻极了,呼吸稍重就能搅散,“恨你不在身边,恨你自我惩罚逃避我,恨你根本不听我的真心话。在我那么想念你的时候,恨你居然不出现。”
“……对不起。”
风无涯叹了口气,听着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分外平静,肝火未动:“知道这么久以来我都想怎么骂你?胆小鬼、懦夫、混账、傻子。”
齐无悔勉强笑道:“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骂人。”
风无涯并非脾气温软之人,但也和嚣张桀骜的齐无悔截然不同,至少一开口就像个名门子弟而非江湖混混。要问以前的齐无悔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师弟,撇去一堆诸如“小兔崽子”的形容,齐无悔只能想得起两个字:“君子”。他书读得不大认真,不知道圣人嘴里的君子究竟该是个什么模样,但师弟要担,绝无不可,会哭会笑有喜有怒有缺陷软肋的活生生的凡人,又那么努力地想要做得更好一些,想要事事周全,担起那样多的责任,有情而知理,不就是君子么。正因为是这样的师弟,齐无悔才不敢面对,他既担心师弟恨意滔天容不下他,又担心师弟仍旧理胜过情冷淡待他,无论哪样,都会让他痛不欲生,而当他发现风无涯是真的心无芥蒂一心想要他回华山时,痛楚更甚,因为他发现他的师弟无论长到多大,从来都是那个柔软得一塌糊涂,又固执得令人气急的孩子,即使早已独当一面,也从未成长为冷硬的顽石冰雪。
他的师弟从小就很坚强,磕得血流不止也不吭声,泪都不掉一滴,但若只有师兄在他身边时,他会紧紧扑进他怀里,小声说:“师兄,好痛。”齐无悔要是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愧疚,风无涯又会笑嘻嘻地说:“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是不会怕痛的,而且还有师兄陪着我,痛一下子就好啦。”风无涯从未流露出对他人的过多依赖,但对齐无悔,却向来不吝惜表露他的重视。
齐无悔直到如今,才模模糊糊发觉师弟对自己的不同寻常背后,意义远超过“师兄弟”这样的解释。
风无涯道:“风月剑所擅长者,的确无骂人一项。师兄可要教我?”
“教什么教,这种东西老子才不教,你也别想学。”
齐无悔说罢,正经替他按摩起来,掌心用上内力,微微发烫,风无涯明明对腿部并无感知,看着他双手在自己腿上揉捏的动作,竟脸红了,呼吸都带着不自然的灼热气息,本是无一分旖旎气氛,偏巧齐无悔此时抬头望了一眼,脑子也“嗡”地一声炸了一般,脖子都红了。风无涯移开目光,齐无悔也低下头,逼自己专心手中事,少想东想西。
风月剑是个浪漫到有些暧昧的名号,齐无悔以前总有些不满意,老觉得师弟配得上再凛然一些的名号,谷潇潇听他抱怨,眨眼一笑,喟叹似地说:“是么,我倒觉得很衬二师兄,风无情,月无情,世人若思风月,却是多情。”高亚男道:“虚名而已,外人如何叫,二师兄还是二师兄,大师兄你晓得他是什么人不就好了!”云飞卓喝了一大口酒随口道:“我还想换呢,可惜了这玩意儿换不得。”齐无悔“呸”他一口,说师弟岂是你换得的,云飞卓大呼师兄偏心,叫嚷着我也是师弟啊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伤人心的话。风无涯图清净未与他们在一处,独自坐在一旁的树上望月,云飞卓大声喊他来管管大师兄,他抚过手中齐无悔亲手赠他的箫,探下头笑吟吟:“师兄当然偏心我,你不服气?”云飞卓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垂头丧气,宣告认输,嘀嘀咕咕。高亚男大笑,给众人斟满酒:“月虽缺,人团圆,我们师兄妹七人有缘相聚于此,也合该敬天一杯。”华真真最先接过酒,朗声道:“大师姐说的是。敬天地,敬此夜,敬华山!”齐无悔拿了两杯,递给风无涯一杯,酒是好酒,入口甘醇绵厚,风无涯接过,一饮而尽前说:“敬师兄。”